对于兰台县的百姓而言,康平二年六月初五,大概是一个永生难忘的日子。
兰台县的生活,一向清贫却也平静。
直到这一天,似乎离他们尚算遥远的永阜山山匪杀上了县城。
苏县令反应极快,紧急下令关闭城门。
但县城城墙低矮,城门也不够结实,显见撑不了太久。
有山匪在城外喊话,说兰台县令杀他侄子,他要全县百姓为之偿命。
百姓听到这声音,均是慌张不已,有人哭喊有人逃窜,城里一片乱象。
苏县令此刻正在县衙正堂来回踱步,看起来烦躁不安。
有衙役慌张来报:“不好了,大人。”
“怎么?”
“那些山匪喊话说,若把您交出去,他们就饶百姓一命。现在有人堵在县衙门口,说这是大人您惹出来的祸事,没理由牵连他们。”
苏县令闭目长叹一声:“罢了,为了一城百姓,本官就算舍了这一命又如何?”
他举步出门,却被人拦下。
拦他的是两名男子,稍年长些的那位劝道:“不要冲动。”
“你们是何人?”
“敝姓韦,字云图,曾任朝中太傅。”韦云图怕对方不听劝阻,才亮出身份。反正他自遇到燕惊鸿的那一天便有预感,他的隐居生涯大概是快到头了。
“韦大人?”苏县令一惊。
韦云图当初在朝时,曾是天下读书人的向往,状元及第,位列三公,忠直敢言,极受清流赞誉。
苏县令没想到自己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大人物。
“韦某现在一介白身,苏大人不必多礼。”
苏县令将信将疑:“您如何会在此处?”
“这个我们稍后再谈,现在急需解决的是城门外的山匪。你若现在出城,岂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
“可是,此事由我而起,自当由我来做个了结。”
“你怎知山匪说话算话?若你丢了命,他们又要继续屠戮百姓,你当如何?”
“可是……”
“别可是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迂腐?”张礼气道。
“不得无礼,”韦云图又对苏县令道,“苏大人稍安勿躁,已经有人去搬救兵了。”
苏县令心下一喜:“敢问是何人?”
韦云图笑了笑:“就是大人认识的程艳红姑娘。”
“程夫人?”苏县令怔了怔,“她前日告假后就一直没再出现,我还以为她知道山匪要来,便提前逃了。”
“那你可冤枉她了,”张礼道,“兰台县百姓若能逃过此劫,那可是她的功劳。”
苏县令有些走神,原来程艳红认识韦太傅,那就可以解释她身上的谜团了,他此前还一直奇怪一个从小村庄里出来的女子,究竟是如何有这般机敏见识,看来竟是韦太傅教出来的学生。
听到张礼的话,他反应过来:“等等,她去哪里搬救兵?”
“南百里,军屯。”
“什么?!”军屯的兵没有圣旨岂是能搬得动的?但见韦云图神色笃定,苏县令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疑问。
三人正谈话,黄县丞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见了苏县令惊到:“大人,你怎么还在这里?”
苏县令看见他就没好气:“怎么?本官不在这里在哪里?难道落入山匪手里才合你的心意?”
“属下绝无此意,”黄县丞眼珠一转,“只是百姓围堵在县衙门前,属下怕他们闯进来对您不利啊,要不您从后门先出去避一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苏县令把手中的茶杯摔在黄县丞面前,“你知道我在查你,所以巴不得本官死在山匪手里才是吧!”
“属下不敢。”
“你不敢?本官就是死在今日,也要先办了你!”苏县令一甩袖子,“来人,把黄知给我拿下,关入大牢!”
黄县丞懵了,他确实是看准了平日里苏县令心软好说话,才过来试试能否动之以情、撺掇其主动出城。
却不想苏县令突然一反常态,突然翻脸,直接便要将他拿下。
“大人……”他立时便跪下求情,却不想今日苏县令异常地雷厉风行,听都不听他的解释,就命衙役把他拖了下去。
“苏大人倒是爽快。”韦云图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