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凡紧紧拽住她的手腕。
空气中陡然传来如蝗箭簇穿越茂林的声音,周窈耳聪,急急调动内力,拉住静凡温润的手,借力偏过身,飞脚一蹬。
箭矢啪嗒啪嗒戳在地上。
几滴落雨穿过箭羽,洇湿了干泥。
周窈稳稳落地,一步跨到静凡大师面前,把他护在身后。
“有刺客!”小胳膊大喊一声,埋伏在周围的薛家军才惊醒,纷纷窜出,保护圣驾。
周窈内力运用尚不熟练,还不足以应对暗中的敌人。
草丛中倏然冲出来一堆黑衣人,喊打喊杀朝着静凡大师去。
与此同时,一群高手从天而降,各类暗器朝周窈袭来。
这分明就是两拨人,竟然搞刺杀还能搞到一起去,难道今儿黄历上写了“宜犯罪”?
周窈紧咬下唇,危急时刻也容不得她吐槽。
静凡大师不愧是大师,临危不惧。
他贴心得提醒周围的护卫注意方位,嘴里不停念经祈福。
但生死存亡之际,念经是起不到作用的。
那些下九流的刺客倒是好对付,但后来的一群高手实在是难顶。跟来的薛家军也就那么几十个人,作战可以,与武林高手单打独斗处在下风。
来者不善,且一批接着一批源源不断,可见是铁了心要置周窈于死地。
薛婧当即拔刀相互,以一当十,已是难得。
“陛下快走!”
天雷轰隆作响,当第一滴雨点子落在周窈的额头上时,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倾盆大雨由远及近骤然倒下,如难收的覆水,一时汹涌澎湃,狂风乱作。
周窈拉住静凡大师就跑:“快走!”
二人趁乱突围出去,由小胳膊领路,朝着山脚跑。
“若我们就此回村,会引起杀祸,牵连无辜之人。”
暴雨中,静凡大师的声音微小且断断续续,周窈险些没听见。
她边跑边忖:“小胳膊,咱们先逃到山脚找个地方躲起来。”
雨太大了,冲刷得泥土又粘又滑。
周窈突然趑趄,往前一哧。
她以为她要跌个狗啃泥,吓得眼睛一闭,忽然有力将她稳稳拉住。
静凡大师满面担忧地拽住她的胳膊。他的梭帽掉在了泥里,雨水从他的耳朵、鼻子滴下来,淅淅沥沥,划入周窈的胸襟。
他使力将周窈揽起来,无奈道:“贫僧还以为会武功的施主都不会摔跤。”
周窈觉得被埋汰了。
一抹剑光蓦然闯入周窈的视野,她一把捞住大师的腰:
“小心!”
被雨淋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触碰时,对方的体温炙热又温暖,与周围的寒凉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不得不注意。
静凡大师脑子里“轰”的一声炸成一片空白,任她将自己保护在怀中,极力仰着头,下巴蹭到她湿热的发。
心里有一根弦霎时间绷紧,他急急后退两步挣开:“阿弥陀佛!”
周窈哪里有心思管这些,她一步当前,侧弯腰,手刀劈中刺客的手腕,旋即接下她掉落的长剑,本能地挺身,一个漂亮的回转直刮对方的胸膛,豁开一条泼天大口。
“阿弥陀佛!”见杀生乃佛家大忌,但非常时期,静凡大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念一些周窈听不懂的梵语。
鲜血喷射在周窈的脸上、衣服上,她抹了一把,铁锈味熏得呛人。
她杀人了,但没办法,对方也要杀她。
她手紧紧捏住剑柄不住得颤抖,后牙关紧紧咬住。
也许这只是漏网之鱼,后面并没有刺客追击。
“下山!”周窈一声令下,吓得腿软得小胳膊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带路。
山下有一隐蔽的破庙,并未漏雨。
三人藏在庙内,周窈搭上门栓,作为唯一的战斗力,听着雨声哗哗,守在门口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她的心怦怦直跳,脸上的鲜血被大雨冲刷殆尽,衣服上的却洇成了粉色。
到底是谁?
“冲着贫僧而来的,应是受县令指使。”
静凡的说话声淡淡的,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周窈这才发现,大师抛弃湿透的火镰,捡起地上的石头,用最原始的方法点燃一掊小火堆。
周窈点点头。
大师说的不无道理,也许是县令做贼心虚,得知此处有慈悲寺的高僧前来,个别“不安分守己”的村民还朝他告状,生怕大师回梵城后,一纸罪状告上上级。
她也许不是害怕会有惩罚,只不过是习惯了为非作歹,一个和尚算得什么,就地灭口,永绝后患。
然另一拨人,是高手中的高手,都是冲她来的……
这是真正的蓄谋已久的刺杀行动。
敌人不仅知道她的行动轨迹,还知道她身边带着薛婧,还有可能清楚她武功高强,否则不会派这么多能人剿杀她。
小胳膊察言观色,当即道:“小姐,回到慈悲寺后,小的一定会派人好好查查。”
“嗯,”周窈觉得有些沉重,“禾单的根子,已经烂到地里去了。”
三人鸦雀无声,各有各的心事。
静凡大师念着经,时不时望一眼周窈,她第一次这么严肃、低落,但又可靠。
“阿弥陀佛,这几日事务繁忙,赶巧今日有空,”他悠悠道,“施主还不快坐下,贫僧来为施主讲经。”
周窈:???不是吧!
出家人为何恩将仇报?
她当即转头,一脸要死要活,跑到静凡大师身边,拽着大师的袖子哭丧:“大——师——饶了我吧——”
大师不经意地抿唇,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