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一夜没睡。
她对百姓有愧,对三巨头有疑,更震惊于多觉的开放。
欧,心中有秘密的人,果然容易烦恼,再这样下去,她会秃头的吧。
欧,多觉整天“贫尼”“贫尼”的,还和她讨论什么佛法,没想到私下玩得这么野。
翌日一早,周窈一起床便嘱咐小胳膊:“回慈悲寺以后,多买点黑豆黑芝麻。”
小胳膊:“陛下您也没秃啊,就是最近额头锃亮了些。”
周窈摸了摸发际线,牙齿咬得咯咯响:有时候她真想把这只蛔虫摁死。
今儿要帮村里的大户采茶。
如今正值夏茶的丰收季,农民们忙不过来,便请静凡等人帮忙。
好家伙,真就学农了呗,周窈登时梦回那采茶、采棉花、挖红薯、做陶艺的学农日子,和军训一样,仿佛是每次升学都有的活动。
只要不逼她写感想,一切都好说。
周窈抱着试试的心态随众人走到茶园里,抱着小箩筐就熟练地采摘起来。
沙弥尼、沙弥们见状,纷纷围过来,问她怎么采。
周窈示范道:“呐,你们看,这儿有小小的芽,咱们得采留结合……”
大家听得入神,纷纷大悟,看周窈的眼神又多了一份崇敬。
“这位高小姐懂得可真多,”管茶园的大爷笑得灿烂,开始相亲三连,“多大了呀,什么工作呀,有没有娶夫啊?”
周窈:……
静凡静静望着,淡淡一笑,也卷起袖子帮忙采茶。
好不容易脱离了大爷查户口般的盘问,周窈默默凑到静凡大师身边,离大爷远远的。
她蹲在他身侧,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静神香香气,心头的烦躁消散了几分。
静凡大师骨骼清秀,手干净又修长,阳光下白得反光。
唯一有些扎眼的,是他右手小臂上那道长长的疤。
“大师,你这疤怎么回事?”
周窈刚问出口就后悔了,万一触及大师的悲伤往事可怎么办,好不容易让大师对她不那么侧目了,搞不好前功尽弃。
大师眼神复杂地沉沉望了她一眼,转头随口道:“贫僧幼时摔的。”
“……哦,问题不大,谁身上没点疤。”
怎么摔才能摔出这么大一个口子?周窈不敢问,埋头采茶。
静凡大师心思细腻,采茶也很细致,他动作缓慢,待周窈采了满满一箩筐,他方采三分之一。
“大师,其实不必如此细致,你看这种太小的都不用采,这样的……”周窈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枝子,没见到大师轻微的愣神,“这样的就采下来,但颜色过深的……你看,像这个就有些老了……”
她呼吸间有淡淡的静神香气,可见她十分喜欢他做的静神香。
静凡大师目光不由往上,匆匆扫过她略显稚嫩的肩膀,停驻在她修长卷翘的睫毛上。她嘴巴不停地叨叨叨,诱得他又往下,注意到她双唇粉嫩,说话时偶尔露出的一点点贝齿。
“知道了吧?”说完,她转头看向他,他神思一收,忙双手合十,垂下眼睑,大脑空白一片。
“阿弥陀佛,三人行必有我师,多谢施主指点。”
罪过罪过……
他深吸几口气,在原地默默忏悔。
周窈不知道静凡大师又犯了什么奇怪的慈悲症,也不去管他。她环顾四周,在小角落找到了多觉。
多觉显然精气神比昨日差了许多,眼下一片看不太清的乌青,无精打采。
奇怪,那啥过后不应该神清气爽吗,特别是多觉师父这种出家人,可能出家以后也撞不上几次艳遇吧。
难不成,多觉师父其实是个花尼姑。
哦哟,啧啧啧。
周窈心里仿佛藏了一个大秘密,深感罪孽深重,冷不丁也双手合十,和静凡忏悔起来:“罪过……罪过……”
路过的小胳膊惊从周窈的后脑勺看出了几分佛性。
奇也怪哉。
因二人莫名其妙忏悔了半个时辰,等周围的沙弥、沙弥尼都摘完了,周窈才苦逼逼把自己负责的那一列采完,起身时觉得整个下身都不是自己的了。
静凡大师摘得慢,等她把篓子交给小胳膊,静凡大师才摘一半。
大师真慢啊……
“大师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做农活的料,虽然肯吃苦,但身子骨却容不得他吃苦。”周窈自言自语,默默凑过去帮忙,手动地比嘴快。
小胳膊:还说人家呢,您就是做农活的料了?
有了周窈的帮忙,静凡大师采得快了些,他做得细致讲究,对每一株茶树也关爱有加。
待二人做完,夕阳降下一半,还剩半颗鸭蛋黄似的坠在不远处的山头。
小胳膊陪着主子晒了一天的太阳,又是给她打水又是给她遮阳的,周窈和带着梭帽的静凡大师一点没黑,她反倒黑了好几层,皮都晒红了。
正心里叫苦连天的时候,周窈好不容易完事。
她反手往小胳膊嘴里塞几片新鲜的茶叶,朝她嬉笑:“辛苦啦。”
小胳膊感动地热泪盈眶。
静凡朝她行礼表示谢意,二人许是太累,不愿多废口舌,只默默把茶叶交上去赶紧下山。
茶园距离他们暂住的草屋还有点距离,且天色渐暗,大片的乌云悄然悬停,可见要下一场大雨。
小胳膊焦急得跟在主子身后,又不敢催,周窈和静凡大师倒是不疾不徐。
周窈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得闲扯:“大师,您是从小在慈悲寺长大的吗?”
静凡说:“算是。”
什么叫算是?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布鞋踏在葱葱碧翠上发出清脆的咯吱声,循着石子路下山,周窈望着天边如山的黑云,一时出了神。
“哎呀!”
她走路不长眼,脚尖怼到大石块,旋即身子一扭脚一崴,眼看要倒下来。
“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