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小刘氏可真有福气啊,”旁边安静听着的另一红衣妇人凑前来道:“定亲后陈老爷就中了举,难得的是婚事还成了,如今嫁过去不到一年陈老爷竟然连贡生老爷也考上了,赶明儿直接就做官夫人!”
“那她可真有福气,”妇人拎着帕子,酸溜溜地说:“就是不知前头那位留下了几个儿女?”
“一儿一女呢,”青衣妇人掩嘴轻笑,“说起来那原配你们应该听过,就是咱们府城王家大老爷的外甥女,他们家不是有个姑娘嫁到了那清源县刘家嘛,那原配刘家大姑娘就是王家女儿生的,小时候我还在王家瞧见过呢,玉雪儿似的一团。”
“就是咱们北边儿,那出了个五品官,前些年没了的那个刘家?”
“对对对,就是那一家!”
“说起那一家,他们家老太太也是王家的女儿呢,”一个年长些的妇人想了想,道:“听我娘说,刘家老太爷年轻时候长得俊俏,来府城考秀才的时候被那王家女儿一眼就瞧上了,死活非要嫁。”
“也是她运道好,后头刘家老太爷考中了举人,那老太太把嫁妆都卖了供夫婿上京,做官了呢!”
“还有这样的事?”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这刘老太爷一路做官,这王家就一路跟着去做生意,如今都是府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了。”
“呸,什么有头有脸的,把女儿送去给人做妾,这就有头有脸了?”
“你说的是知府家的那王姨娘吗?生了知府大人长子的那一个?”
“哎呀张太太你这消息都过时了,如今谁不知道王家小辈夺了人好几家铺子,自称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呢,小舅子这样的话岂是能乱说的?可不就惹恼了知府太太,如今不但一家家去赔礼,连这王姨娘都吃了挂落,生的儿子也被抱走了。”
“竟是这样啊?!”
“可不是!”
……
三五个妇人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哎呀,这可真是巧了,”突然,红衣妇人指了指另外一侧,“瞧,那不就是王家大太太?在那边喜棚坐着的那位,穿大红衣裳的?”
众人凝神望去,可不是,那坐着的略显富态的红衣妇人正是那王家大太太,后头还门神似的站着王大奶奶和王二奶奶。
“母亲,您瞧瞧,那刘玉真也来了!”王二奶奶指着门口道,“她怎么也来了?不是说要照顾陈老爷不能出门的吗?”
“弟妹,”王大奶奶柔柔地道:“她已经嫁人了,你应该称呼她为陈三太太,不可直呼名字的,这样不合礼数。”
“哎呀大嫂,”王二奶奶道:“她对我们王家不恭不敬的,来到府城这么久了都不上门来请安,我们去还被打出来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刘家的外家呢,喊她一声名字已是抬举了!母亲您说是不是?”
近日来发生的事让王大太太也有些恼怒,“莫要理会她,她以为这是她们那小县城呢,等她吃了亏自然就会求上门来了,到时候再让她好看。”
……
刘玉真一路被迎到了梅大奶奶周琴的屋子里来。
“你们家人可真多,我眼睛都看花了。”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凑前了仔细瞧了她的神色,“胖了些,气色倒还好。”
周琴懊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觉着胖了些,偏嬷嬷不让少吃。”
“那你就听嬷嬷的呗,”刘玉真对此毫无经验,便安慰她,“她老人家有经验,这时候你得听她们的,身子最要紧。”
“说得也是,”周琴点头,兴奋道:“你瞧见我们家睿哥儿了吗?那眼睛长得像我!”
“没呢,刚你婆婆抱着人太多了我就没凑上前去瞧。”刘玉真老实地回答,“不过那些太太们都夸是个壮实的呢”。
“那我告诉你,他长得可好了,眼睛像我,还有耳朵也像……”周琴兴奋地说了一通。
说了约莫半盏茶功夫,一个眼熟的女子抱着个红襁褓回来了,她身着一件粉红色褙子,梳着妇人的发髻,低眉顺眼地将襁褓放在周琴身侧,轻声道:“大奶奶,小少爷睡着了,太太便让我抱回来。”
“真姐儿你瞧,”周琴侧着身子,慈爱地看着那孩子,声音都跟着放低了,“这就是我的睿哥儿了……”
刘玉真也很好奇,凑近了仔细一瞧,果然眉眼间不像周琴,倒和她见过一两次的梅家大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长得像梅姐夫。”刘玉真总结道,至于眼睛像不像周姐姐,闭上了倒瞧不出。
“这脸、鼻子和嘴巴是像,”周琴满足地笑着,“母亲也说像呢。”
这里说的母亲就是周大太太了,周家今日也来了人,刘玉真刚刚在外头就见着了周大太太,她今日笑得合不拢嘴,浑身都洋溢着喜气。
除此之外还有周大奶奶,也是真心实意地为这个小姑子高兴。
“哇——”
说话间,刚被抱回来的睿哥儿醒了,哇哇哭了起来,周琴连忙抱起来安抚,颇有几分手忙脚乱,“乖了,睿哥儿不哭……”
“香杏,你快来瞧瞧……”
香杏快步走了过来,抱过睿哥儿也是一阵熟练的安抚,但他依旧哭得厉害,“估计是拉了呢,大奶奶我抱过去瞧瞧。”
周琴摆摆手,“去吧,换好了衣裳再抱过来。”
刘玉真目送着她远去,不由得感叹道:“香杏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了……”
“什么啊,”周琴噗嗤一笑,打断了她的话,“我这不是身子不便嘛,见她忠心,就把她给了夫君,两个月前刚开的脸。”
刘玉真一愣,惊讶道:“周姐姐你不是不同意梅姐夫纳妾的吗?还躲回娘家去了,怎么……”
“这哪能一样呢?”周琴耐心解释,“香杏是我的陪嫁,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我的手里,翻不出浪花儿来。”
“但是婆婆给的丫鬟就不一样了,她们的心是向着婆婆的,会一心一意地给我使绊子,如何能要?再说了上回还有好些别房的表姑娘们,若是进了门便是一个贵妾,麻烦得很,那便只好躲了。”
“如今我身子不便,又生下了嫡长子,放一个通房在夫君身边也没什么要紧的。而且我过些日子就要帮着婆婆管理中馈了,也需要个帮手。”
“真姐儿你放心,”周琴道:“这些母亲在家里时都教过我了,吃不了亏的。”
刘玉真沉默了半响,看着她们两个一个怀抱着换了干净衣裳的孩子,一个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剩下的半盏茶却是吃不下去了。
……
梅家的满月宴后,刘玉真和陈世文就正式启程了,这一日城外长亭上好些人赶来送别,有的还赠了诗。
“姑娘,人好多啊。”桂枝掀开一角窗帘,小声地惊叹,“都是些读书人呢。”
刘玉真也侧头望了望,的确有许多人,陈世文陪了好一会儿才脱身上车来。
“走吧,”他用袖摆擦了把汗,“这天太热了,早些启程也好在下一个驿站上歇一歇。”
一路慢行,途中又遇到了急雨,一行人直到第三日响午才回到陈家,他们的马车刚一路过陈世文考中举人后建起的那座牌坊,还没进村呢就被眼尖的村民们发现了,引起一阵阵欢呼。
“举人老爷回来了——”
“陈老爷回来了——”
“十五叔回来了——”
……
一声又一声,车还没到呢,陈家门口便有一堆人翘首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