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要他写下这等淫|词浪语!低着头的苏珩,紧攥着手中紫毫,只觉眼前那道破坏宣纸无瑕的污痕,似一根墨箭,深深刺入他心中时,又听昭阳公主笑问他道:“怎么,不愿写?”她悠悠地一叹,“‘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诗中之事,你早对本宫做过,怎么这会子,却惺惺作态地,装起林下君子来了?!”
无相寺山夜,他因酒药迷乱,误以为自己在画美人画,而轻除昭阳公主衣裙,抚触嗅闻的不堪记忆,因昭阳公主此句,骤然浮现在他心头。刺心的墨箭,如散化成千丝万缕,紧缠着他的心,令他心觉滞窒,只得任由漆黑墨色,在他心底氤氲乱搅,将所过之处,尽染上混乱的浊黑。
徒劳的微一闭眸后,苏珩沉默地缓缓下笔,一字字书下昭阳公主所说的香|艳之词。滞钝的字迹,一笔笔默然写下时,昭阳公主慵然蕴笑的声音,也在旁一句句地轻响,催着他落笔不停。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
一首简短艳诗,比之千万言的治世文章,更难写就千倍万倍。一道道笔锋落在纸上时,亦似是刀锋用力划刻过他的心头,将他从前的满心抱负,将他所学的治世道理,尽数划剐地淋漓稀烂,血肉模糊。
终可将沉重的墨笔放下时,昭阳公主将他写就的艳诗,赐给了那碧衣少年。她笑看他一眼,赞了一声道:“好歹做过几日状元郎,写起艳诗来,字比他人,是要漂亮几分。”
这一声赞,比之纯粹的贬低打压,更能辱人。曾经的满腹经纶,欲用来写就治世谏折的一双手,如今只能用来为她沐足,为她写下不堪入目的淫|词浪语。
昭阳公主今日之举,不仅仅是蓄意折辱他身,更是在有意挫他傲骨、蚀他心气。她要他在她面前,彻底臣服,不仅是跪折下身体,更要连同所有的精神心气,俱被摧为乌有,发自内心地匍匐在她脚下,做她的仆,任她践踏。
而今日,亦如苏珩所想,仅仅只是开始而已。身为昭阳公主侍奴的日子,每一天,都会迎来各式各样的折辱。昭阳公主的手段,层出不穷,她将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各种才学,都变成她日常纵|欲享乐时的乐子,变得无用而又可笑,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如今的苏珩无用至极,活着就只是一个供人取乐的笑话。
她容色有多艳光明媚,心就有多冰冷无情。她在心理上,冷酷无情地摧残着他,似要将十六年诗书人生下的苏珩,彻底摧毁殆尽,只留下一个任她践踏、自轻自贱,在她面前,卑如尘埃的玉奴。
数月的光阴里,昭阳公主对苏珩折辱不休时,苏珩表象隐忍,而内心,屈辱蚀心,恨火暗燃。有如涸鱼汲水一般,他几乎疯执地,在被折辱时,暗暗观察记下昭阳公主的一切,日夜剖析她的喜怒言行,近乎入魔。
他想要真正地了解昭阳公主,完完全全地悟透昭阳公主其人,从而能找到她身上有可能存在的突破口,为自己日后,能够撕开她现下坚不可摧的权势外衣,将复仇的利刃,精准地捅|进她的致命要害。
他绝不可能在此为奴一世,一世忍受昭阳公主的侮辱,放由家人在岭南之地受苦,眼看着朝纲败坏、世道黑暗,再无挽救之机。他心念清楚坚定,可一时之间,却无行进方向,就如人行黑暗之中,虽欲破开一条走出黑暗的道路,但却暂无明灯指引,不知究竟要从何处着手,如何去做。
心尚迷茫、未有方向,而身体,先在长久的折辱下,如昭阳公主所道,光洁如初。胸前曾有的刀伤,在玉露膏的药效下,半点也看不出痕迹时,已是深冬时节。一日雪落,昭阳公主将他传至暖阁,懒懒抬眼,径道一个字:“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