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身死、三琯失踪。
同样的事,如果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就是完全不同的故事。四皇子朝中人脉甚广,十一皇子的消息送到宫里去的时候,万岁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当着群臣的面对着爱子发了一通脾气,甩了奏章留下两个字:“彻查。”
查是当然——但谁来查?
四皇子主动请缨,要帮幼弟一把;皇帝鼻翼煽动沉默半晌,又甩出两个字:“不必。”
九方城内自出事之后,一连乱了十几日。出城入城都要比对名册挨个盘查,江湖人哀声哉道。十一皇子年纪虽轻,遇事却沉稳,包在城中数栋酒楼,一日一次请诸掌门赴宴,待大家酒足饭饱,先礼后兵,劝众掌门好生约束自家门徒,免得日后官家记恨。
城内纷争渐渐平息,出入城的排查却越发吃紧,随身包袱都要拆开,若有一男一女相伴而行,无论老少,都要用面巾擦脸后比对画像。
程云自己入城只需一副飞爪,约四丈高的城墙,他小心攀爬大约半个时辰。
但如果带着三琯一道,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于是…
三琯盯着眼前放着的那副棺材,目瞪口呆。
“我?睡进去?”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程云点头。
“别担心。别看这棺材看起来黑漆漆、沉甸甸,”他伸手咚咚地敲那棺材面板,“但其实是劣等货,真木头只有最上面这一块。”
三琯伸手摸了摸侧板,惊讶道:“纸糊的。”
时人风气如此,出殡必要风光大葬,否则便是不孝。只能买得起杉木的人家,是必要请上红木的棺材,才不会被街坊邻里戳脊梁骨的。
谁愿意拿真金白银打肿脸充胖子?棺材铺子倒也贴心,人人看得见的地方用好木头——那看不见的地方嘛,纸板多上糊几层,孝子贤孙抬起棺材来,既省钱又省力。
“…纸棺透气,又安全。如今天气渐热,你睡在里面凉爽又安全。”程云贴心地替三琯拉上棺材板,小声叮嘱,“可记得,到灵堂前千万别出声。”
一男一女既入不了城,那一活人一死人,总进得了城了吧?
三琯躺在棺材里嘟囔:“…既然是十一在找我,入城的时候跟守卫说一声,不就行了?”
程云叹息:“你又怎知道查到你的那个人,是十一的人,还是四殿下派来的?”
也是,人生在世最怕对的时候遇上错的人。
活人睡棺材,总比死人睡棺材来得强。
三琯认命,老老实实躺在棺材里:“做人就要能屈能伸,狄云能拔光满头的头发,我睡会儿棺材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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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年迈的老驴,拉着薄薄的杉板棺材,晃晃荡荡走到九方城门前。
守城的年轻兵士一看棺材,大呼晦气,挥手就想放行。旁边年长的那个伸手拦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程云,冷冷道:“…六月的天,还不早早入土为安,送棺材进城这是什么打算,不知道城里不太平吗?”
程云一脸悲戚,眼眶通红:“我是赵通判家的二女婿,姓王名明。贱内难产血崩,临死前牵着我的手,哭着说一定要见爹娘最后一面,否则死也不甘。军爷既知天热尸身易腐,还望快些放我入城。”
年长那人抬头询问旁人:“赵通判是你本家,可听说过二女婿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