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得了药材,祝婉儿就再也没见过夜枭。今日,她原已将那两日的药分派了干净,听狗娃哥说,兰亭没说什么,只说这两日咳嗽好些了,身子也不似先前那样乏力昏沉。祝婉儿放下心来,本不知今日该如何,一推门,那药材又被放在了正门口的地方。
还是两日的分量,不多也不少,既能顾及众人,又方便她藏匿。祝婉儿本不知道春苗婶急匆匆地说带她出去是何意思,待了一日,没等到她的动静,倒是白日里看她左立难安,时时瞧着远方,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打算。
祝婉儿按兵不动,暂且顾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今日的药准备停当,又托狗娃带去给兰亭,并且在里头加了几颗快入了秋,红得烂熟的无花果,将它塞进了今天的包袱里。
祝婉儿那头正攀着石块,拿着竹竿兜着渔网,去摘门口的无花果。这果子到这个季节,熟得厉害,不需要采摘储存,直接就着树杈摘下来,两瓣剥开,那熟得软糯的果肉,丝状满当当地窝在果壳里,一口下去,清香甜美,别是另一番滋味。
将几个果头部分已经红透的无花果摘下来,那蒂还渗着牛奶般的汁液。还没等她收好,就见春苗婶急匆匆地赶到了前院,也不知方才去茅房遇见了什么事,一路直奔向着祝婉儿。
手里的竹竿子还没放稳,祝婉儿心道,约莫是来了。
“丫头,收拾收拾,今夜我带你去见你娘。”
她这般开门见山,不是疑问,一点不给祝婉儿反抗地机会,倒让祝婉儿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呆滞了半晌,却让春苗婶以为她太过高兴,一把拉住她将她带到身前,悄声道:“闺女莫要声张,若不是你娘身子实在不好,婶子心疼你们,否则,干嘛要冒这个险。”
祝婉儿垂下眉睫,再抬头时,眼底多了几点盈盈的泪花,“娘真的不好吗,要不,我去问问狗娃哥哥吧......”
“这孩子,怎么能说出去!”春苗婶也不带犹豫,不管已经抽泣的祝婉儿,给她出主意,“我也是惦念着大妹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找着的路径,你倒好,尽做些拖后腿的事。闺女,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你要是说了,别说村里人不让你去,人家见你这般不懂事,直接将你娘撵去山上了。你要知道,现在闹瘟疫,那山上啊,都是大灰狼,啊呜一口就将你娘这样一个人的给吃下去了......”
“不要!”祝婉儿尖叫一声,扑进她的怀里,却并没有答应她。虽是埋在她的身前,祝婉儿还是能感觉到她身子的放松,似乎这人,在她的脑袋上,发出了一声轻笑。
实在琢磨不透这人到底打着些什么主意,但这人作为一个陌生人,先前先是一个劲地撺掇祝二婶,为祝婉儿拟定一桩不靠谱地婚事。而后又一转事态,非要在这个时节,带她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独自去别的地方。这不同寻常的热情,行踪鬼祟,绝对有别的打算。可祝婉儿年纪尚小,实在不想冒这个险,只好想拖着,看能不能找到别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却不曾想,春苗婶,并不打算由着她。
夜已深,月上中天的时候,祝婉儿困意袭上,洗漱一下,还未脱了外衣,就见春苗婶从外屋局促地走了进来。她卷着两包包裹,包得轻便,背在身后,一入门便快步走到了祝婉儿的床前,不由分说地揭了她的被子,抱着她将她带下了床,道:“乖宝,我找好了路,现在就带你去见你娘可好?”
现在?
祝婉儿向外透着窗户看了下天,一弯圆月融入天际,银河遥遥地点缀在暮夜里。这个点?小祝村人不多,皆是恪守规矩的人,只怕这个点轮番守夜的人也打起了盹。难不成真的要去见已经被隔离的她娘?
但是祝婉儿知道,春苗婶是个惜命的人。那时大邺有疫情,她便战战兢兢,而后因为祝老二的事,她倒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直至后来兰亭,此人便恨不得将至流放,自生自灭,永远不要接近小祝村一般。更是不敢出入祝家半步,有旁的人来,拿下药材和吃食,都惊慌不已。这般胆小谨慎的人,果真要冲破禁锢,只是为了祝婉儿去见她被隔开的娘?
祝婉儿自然不信。
“我们要去哪?”
祝婉儿拒绝不得,因为她直接被着急的春苗婶一把抱了起来,“嘘,你莫要声张,否则那些人发现了,你娘可就要被送走了!”
这话说完,春苗婶不等祝婉儿抗争,拉了一个毯子罩在她的脑袋上,将她埋在自己的怀里,弯腰将灯一灭,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黑暗里。
小祝村地广人稀,几家几户隔的不远。隔壁狗娃家灯半明半灭地闪着,祝家的灯一灭,这附近便陷入了黑暗里,一路上除了脚步声,便只有萤火虫点缀其间。
虽然祝婉儿身子轻,但是被春苗婶抱在怀里,在泥土路上走了好些时辰,还是让春苗婶累得气喘吁吁。
“婶婶我自己可以走的。”祝婉儿几次挣扎不得,试图从她的怀里起身,摸着脑袋上的毯子想看一看情况,还没动,就被春苗婶一把按住,“没事,婶子不累。”
颈脖被按住,有种命运被直支配的感觉。祝婉儿心生不悦,试图在她怀里抗争,却感觉到春苗婶脚步一停,将她扔了下来,匆匆带到路边的灌木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