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换了身祝老二的旧衣裳,宽大的棉衣把兰亭罩在凳子上,和祝老二还有祝婉儿大眼瞪小眼。
那身大红的衣裳,被他齐整地压在身后,推得老远。
“你是说你家原先在南郡,起了水灾后你和你爹来这里投奔亲人,结果还没到就走散了?”
祝老二看着自家闺女白捡来的这么一个小孩子,犯着愁。
在祝老二面前展现出一等一乖觉的兰亭,乖巧的点点头。
祝老二愁得脸上沟壑又陷了几分,“南边的水灾这么严重了啊......”
祝婉儿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整理绣线,不为此事发表意见。
“那你可记得是在哪与你爹走丢的?”
兰亭看着祝婉儿甩手掌柜一般不管不问,生怕这人将自己送到官府里去,忙想着理由:“不知道,十几天前就走丢了。”
“十几天?”祝老二正灌着水,闻言一口水噎在喉间,“咳咳”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祝婉儿连忙跳下凳来,握着拳头给她爹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气。
十几天?能走到这荒僻的小祝村来?还这样淡定从容?
祝婉儿在祝老二宽阔的背脊后探出头来,悄悄地打量着兰亭,祝老二也疑惑,却听兰亭将自己编撰好的原由道了出来:
“路上好多人,他们都给我吃的,一路上照顾我。快走到这里的时候,有官兵来,我们一不小心就走散了。后来,我遇到了几个人,要追我,我就躲到了一辆牛车里,然后就走到这里,遇到婉儿姐姐了。”
他说得有因有果,祝婉儿内心的猜疑也打消了几分。祝老二心想,是了,小祝村每天都有牛车赶到镇里上集,指不定是那老眼昏花的狗娃他爹,放漏了这个搭车的小孩子。
这理由将自个说服了,祝老二叹了口气,“那改日去官府将你的名字报上去,看能不能寻到你家里人吧。对了,你姓啥?”
兰亭一直柔顺地听着祝老二的话,让祝老二也不由地心生怜爱。闻言,兰亭毫不犹豫道:“兰亭,我就叫兰亭。”
祝老二点点头,将祝婉儿抱上凳子,“我去地里把工具拿回来,你两在这里不要乱跑乱玩,等你娘回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安顿兰亭。”
还没等祝婉儿回应,一声粗阔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兰亭循声看去,就见一个敦厚结实的黑孩从门外跳了进来:“祝二叔你在这啊,村长找我给你带些话。”
一看是隔壁狗娃来了,祝老二停了动作,问:“啥事啊?”
狗娃大马金刀的坐在祝婉儿旁边,大咧咧地开口:“说你拖他问的书院的事,隔壁徐夫子说了,祝小妹可以入学,但是她年纪太小了,需要再等两年,两年后,由徐夫人给她出个考题,过了就通过了。”
祝老二听了,高兴地拍手称快。这些年,能入学的女娃娃少之又少,若非他家婉儿天生聪颖,三岁便熟读诗词,这书院又怎么会破格给她一个女娃求学的机会呢?
想着自家要出一个会读书的姑娘,这祝老二的心都快甜出蜜来,他拉着狗娃给他一块麦芽糖,“这是大好事,你去再跑一趟,替我将你祝二婶喊回来,今晚二叔杀只鸡,你就跟你娘说,留在这吃晚饭了。”
听说有鸡吃,狗娃将糖抵在腮帮子里,鼓囊出一个包来,“那二叔你等着我,我见到二婶子在莫大娘家里。”
说完,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就是他没注意到,自从他坐在祝婉儿身边,就有一双眼睛,恨恨地黏在他身上,再也没有离开他。
“兰亭也有糖。”见兰亭垮着脸,祝老二以为他想吃糖,就从糖罐子里一人递了一块,“你两在这乖乖等你娘回来。”
说完,便脚步轻快,往地里去了。
祝婉儿被她爹爹限制着吃甜的东西,寻常几天都吃不到一块,见面前放了一块雪白的糖块这次,她不掩欢喜捏起来就放在嘴角。糖块甜丝丝的,一直要融化到心坎上。祝婉儿正小口嘬着糖块,一抬头,就见兰亭捏着麦芽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吃这糖,可好吃了。”祝婉儿以为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却见兰亭伸长了手臂,隔着木桌,将手摊在她的面前。
那个掌心里,稳稳当当地落着一块糖。
祝婉儿眨眨眼睛,“你吃,我有了。”
可是兰亭执意不肯,他干脆跳下来,不容拒绝地将糖块放在她的手心里。
“小家伙,糖吃多了,会长蛀牙的。”祝婉儿笑着点了点他的眉心。
“我怕我吃了太多的甜,会生蛀牙的。你知道吗,那是一种蚀骨入髓的病,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