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笼纱帷幔垂地,金纹博山铜炉子香烟袅袅,连翘花枝招展逾窗扉探头闹。
谢予晴意识清醒,睁眼便见到神色焦急的春邀:“小姐,你可算醒了,吓死了奴婢了!奴婢不过是跟着明家娘子走得快些,怎么就出这样的事了!”
“春邀,我没事,别担心。对了二姐没伤着哪里吧?”
“二小姐没有受伤,方才还守着小姐你呢!说要等你醒来,不过裴世子来了,激得二小姐追着他出去了。”
谢予晴捏着被角,安静垂眸想着,幸好二姐没事。
不过裴世子既然都来了,那哥哥他……
脑海里鲜明的红衣,熟悉的身影一掠而过,谢予晴觉着像是哥哥。但是她不太敢相信,毕竟算上今日才十三日,哥哥前世可是足足有半月才回盛京。
总不会是哥哥提前回来吧?即便哥哥回了盛京,可也不应该来这儿啊。对外宣称受伤卧病在榻,可这忽然来了明家花宴,还大显身手?岂不是遭人怀疑,哥哥不会这样笨。
“春邀,我方才好像看见哥哥了,不会……是我看错了吧?”谢予晴有些犹豫看着忙来忙去的春邀道,“可是哥哥他不是还没有……”
春邀正背着谢予晴拧干湿帕子,眼里划过幸灾乐祸:
“小姐眼神好着呢,长安世子可算是大好了,听闻今早陛下的侍卫都回宫复命去了,长安世子和何家公子一剑劈死那野狼,真真是丰神俊朗、年少有为!
“瞧外边女眷们那眼神,只怕难得见长安世子,都暗自芳心暗许着来着呢!”
春邀端着铜盆过来,神色欢快道。
谢予晴默默接过春邀手里的帕子,擦拭手后默默将它叠起,心里一汪清泉泛起层层涟漪波澜,哥哥毫发无损回来了。
谢予晴心里又欣喜又郁闷,哥哥就是个大骗子,前世借口骗她,害她在家中为她担忧坐立不安、食不下咽,如今回来了,也不来看她!
谢予晴低着头,翻来覆去将手里的帕子折成了一朵花,被春邀看不下去了,夺了过去。
谢予晴只好转移话题,故作不咸不淡道:
“那倒是,往年也未曾听说明家花宴出过这样的事,也算了今年运气不大好。幸好有哥哥和那位……”
“何公子。”春邀接过话来,旁的婢女倒了水去,春邀倒着茶:“确实今年是明家疏忽了,他家明小公子邀了世家公子好友,中有前不久入京的武将公子起哄要弄几只野狼来打猎,虽知道出了这事儿,好在小姐您无事。”
“不过这何公子出自潭柘名门望族之后,”春邀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向谢予晴道:“恰好在二夫人给的名册之上,小姐,我们正好瞧瞧这何公子……”
谢予晴面上微红,一把轻推春邀,恼怒:“春邀,你瞎说什么呢!”
正推搡着,明家几位长辈和她家大嫂嫂撩了帘子进来。
“谢姑娘,可有好些?都怪我明家招待不周,让姑娘受惊了!”明家夫人笑眯眯似尊弥勒佛,拉着谢予晴坐下嘘寒问暖一番。
很快,明家几位长辈就被人叫去前厅了,只留谢予晴和大嫂嫂在屋中。
待人尽数走后,兰氏拉着她道:
“好在你没事,不然明家赔罪多少都不顶用。待会自有明家长嫂嫂带你多转转。
“今日来的公子要,我瞧着何家公子,人温和有礼,今年春试登科十二名,出身又不错,这些想必二夫人都告诉你了。好姑娘,这何公子也许可以去见见。”
谢予晴温顺点了点头。
*
明家庄园山顶一处花丛掩映半亭身影,裴煜不顾形象躺在亭中。
“李明照,你个杀千刀的!”一柄折扇砸在红袍束身、神采飞扬背手而立的李明照肩上。
“要来这明家花宴,你来你的,干嘛拉上我!像我这样的浪子,要该去花楼云雀姑娘那处听曲儿、哎喝花酒!免得赶明儿那位得了空,想起我俩‘劳苦功高’,乱点鸳鸯谱可怎么好?”
李明照轻笑,乜他一眼:“这不正合你意吗?”
裴煜语塞,像他这样的浪子,合他什么意?
果断不纠缠,裴煜起身拾起扇子,走到李明照身旁问:“你不是要去见谢姑娘吗?我可是拼了命引开了晚瑛,你这还不去?合着你拿我寻开心呢!”
李明照只是负手,俯瞰着下方院落,沉默不语。
裴煜气不打一处来:“来也来了,手也出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装病来着,既然已经提前归京,想见还不去见,可别过了今日,谢姑娘的婚事便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