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几剪火光摇曳,静谧的屋中间或棋子落下,闲坐棋盘旁对弈二人剪影映在窗扉上。
李明照瞧着谢予晴捏着白棋久久沉思未落,杏眉微颦,揉揉眼眶似有困意,眉眼不觉柔和下来。
“若是困了,就歇息了吧,”李明照随手将棋子收捡,“春邀,服侍予儿洗漱歇下吧。”
“是。”春邀应道。
谢予晴揉揉眼眶,细长稠密的眼睫轻颤:
“唔,知道了。哥哥也早些歇息,不要整天练武练坏了身体,我会担心的。”
谢予晴懒懒打了个哈欠,听见哥哥低声笑笑,没应声。
“对了,予儿,往年都说望有朝一日能陪你一起过元宵,游街看花灯。予儿,你看今年哥哥带你去上街游玩可好?”
李明照看着谢予晴身影快消失在屏风后,终于问出了口。
谢予晴愣了一瞬,看着李明照温润和煦地笑容,凝眉歉意道:
“可是哥哥,我和晚瑛说好了一起去看花灯。哥哥……”
谢予晴暗自懊恼,要是早知道哥哥,就拒绝二姐了。难得能和哥哥一起出去游玩上街,她却不能应邀……
李明照眼里星光暗淡一瞬,看着谢予晴眼里满是歉意和懊恼,随即又笑了,上前摸摸谢予晴的柔顺的青丝:
“没事的,想去就去,哥哥去裴煜府上喝几杯酒……”
“小姐,二爷正来倚春居的路上,马上进院门了。”
忽然一名青衣婢女禀报,谢予晴霎时睡意全无,抬头便撞上李明照下颚,谢予晴来不及呼痛,目光焦急看着李明照:
“哥哥,是爹爹!哥哥你先走。”
李明照回握谢予晴手腕,低声宽慰道:“别怕,没事的。”
院中响起脚步声越靠越近,李明照打开窗扉纵身一跃,翻身蹬上房梁。谢予晴心里着急见哥哥不见了,便合上窗。
“晴儿,”一声低沉浑厚的中年男子唤声吓了谢予晴一跳。
“屋里可是觉着闷,开了窗透气?”
谢仲翎年轻时便是美男子,如今人到中年,时间从脸上走过留下痕迹,却依稀窥见当年风采。
谢予晴点点头以作回应,她对爹爹的记忆已经记不清了,只有送她出嫁时,爹爹那双深沉忧虑的眼难以忘记。母亲是位琴妓,人走茶凉,母亲旧物早已成了灰烬。每年能见上爹爹四五次已经很不错了,大夫人掌家还算公正,虽然饿不着她。可好的东西也没有多的,只是幸好她还有哥哥。
谢予晴跟在谢仲翎后面,两人无言一阵,青衣婢女为二人温好茶后,麻利退下。谢予晴记得她们父女俩一贯是这么处着。谢仲翎品着茶没说话,忽然打量着旁侧桌上的棋盘残局,眼神一凝。
“晴儿方才可是在下棋,执的白棋?”谢仲翎摸摸胡子,尽量使自己声音放温和。
“是,女儿执白棋,前些日子女儿从清河郡主那处得了本棋谱,闲来无事我便与让春邀照着棋谱摆了棋局,自己玩闹呢!”
谢予晴谨慎回禀道,与谢仲翎对视道:“父亲,可有何不妥?”
也不知谢仲翎信了没有,他看着谢予晴沉吟了半晌,摸摸胡子才道:
“一人对弈难免无聊,爹爹以后早些回来陪你下棋可好?对了,我书房里也有些放着吃灰的棋谱,明日叫人给你送来。”
“这,不会耽误父亲处理要事吧?”谢予晴犹疑,前世可没有这么一遭。
“无事,近来大理寺的事极少,不必担忧。对了,予晴,近来多去陪陪你母亲吧,我记得你开了春,也快及笈了。”
谢仲翎放下茶盏,抬手拍了拍了她肩。近距离的接触,一股书香味传到谢予晴鼻尖,是与哥哥身上清冽松香不一样;前者沉稳老练,后者却要温柔和煦。
“是……”
“为父已经托付你母亲和大嫂嫂为你相看合适的人家,能议亲便多看看。等开了春,春试结束,为父再替你在朝中物色些青年才俊,你小俩口好生过日子。”
谢予晴怔住,眼眶微红。谢仲翎负手背对着谢予晴,停顿一瞬:
“晴儿,若是你有心仪的人选,尽管告诉爹爹,爹爹也不为难他,若是值得托付终身,爹爹好放些心。”
“是,父、爹爹。女儿会的,一切听爹爹安排。”
谢予晴低头应道,泪珠在眼眶边打转。
“早些歇息吧,已经很晚了。”谢仲翎说罢便离开了,没有看谢予晴一眼。
谢予晴久久没抬起头来,直到外间传来春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