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彦昭把誊好的病书放到一旁,又提起了朱笔。氅衣的广袖滑倒了小臂处,露出清瘦骨干的手腕,顺之而上,便见得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在指间那支玉笔的映衬之下显得越发好看。
手控……不对,什么都控的宁歆歆,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鬼使神差地伸出不安分的爪子摸了上去。
惊得梁彦昭笔下一晃,折子上洇了一片殷红,“歆歆,你这是……”
“咳咳,”宁歆歆脸上稍有些挂不住,嗑纸片人嗑久了,碰上这么好看的三次元,没小心丢了分寸,索性又开始演:“遇明太瘦了,还是要好好将养身子,莫要太过操劳。”
闻言,梁彦昭轻轻勾了勾唇,“知道了。”
宁歆歆拿过病书来看,不由赞叹道老梁这把字可真漂亮。
之前她去博物馆看过不少清朝的折子,最喜欢的就是道光帝的字,老梁的正楷简直就是道光本光。
她从病书里抬起头, “对了,我想出去找个铁匠,锻一个小零件。”
“何须出府,你把图画出来,我给你打。”
南潞多矿,冶铁工艺亦是屿州五国翘楚,梁彦昭师承大师,是铸造锻造的好手。
听到这话,宁歆歆很快画好三视图,她想要的是一个圆柱和圆台连在一起的物件,内部挖空,上下不封。上端接上胶皮管,下面覆上气球,就是个简易听诊器了。
“不对,我还是找别人去打。锻造的高温要烧大火,对你身体不好。”
再发起病来,受苦的是梁彦昭,受累的是宁歆歆,两头不落好。
梁彦昭拿起宁歆歆自以为画得非常棒的三视图,端详半晌道:“歆歆这图,拿出去怕也不好找工匠。”
古代的识图和现代还是有区别,这图虽画得清楚,却不符合工匠识图习惯,少不得要费许多唇舌去解说。
“图和成品是等大吗?若是等大,我现在就去制模,后期化铁、浇铸让周扬去做。”
宁歆歆想了想,周扬好像是梁彦昭的侍卫首领,那应该信得过。而且,古代应该是翻砂制模,没烟没火的也不影响身子,就点头同意。
梁彦昭拢好折子,起身进了内室,宁歆歆忙小步跟上。
“歆歆,我可以自己更衣,无需劳烦你。”梁彦昭脱下氅衣挂好,自衣柜里取了件元色束袖的右衽圆领袍子。
“不用客气,我可以帮忙,”这人嘴上说着帮忙,身上却没行动,就只坐在圆凳上,顶着一对星星眼、双手托腮看他更衣。
梁彦昭失笑,想着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夜间也共宿一室,看便看了,也没说什么。
然后,他就听见宁歆歆似是在喃喃自语:“可惜太瘦了,要是个肌肉男就更好了。”
他不解,“歆歆,何为肌肉男?”
这么小声都能听见吗?这么好的耳朵不捐给国家搞研究真是浪费了……
“就是,呃,跟你完全不一样的男呢,”宁歆歆讨好地笑了笑,口是心非道:“放心,不是什么好男。”
她奇思妙想颇多,这几日梁彦昭也已有些习惯,此刻已经换好了衣裳准备去锻造房筑模,宁歆歆也小跑跟了过去。
锻造房离益安居颇远,二人一路行过去碰上了不少丫鬟婆子。
“太子也太好看了吧,为什么当时选秀不从府里选啊,让我跟了太子,我死也愿意。”
“呸,你那张脸跟让狗刨了一样,连太子妃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大白天发什么梦。”这是一个吃到宁歆歆麻辣烫的管事婆子。
“我怎么了?不比……”那丫头刚想骂回去,抬头看见是管事嬷嬷,“嬷嬷教育得对,我醒了我醒了,我这就去打扫。”
小恩小惠最能收买人心,宁歆歆做的饭食总是乐于分给下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评价已经越来越好。
行至一半,宁歆歆抬头望天,只见金乌沉落,西天里红霞一片。
“不行不行,我不跟着去了,我得去张罗晚饭,”宁歆歆捉裙就往回跑。
梁彦昭笑着摇摇头,终是一个人去了锻造房,反正就算跟去了厨房也搭不上手,还得贴壁角站一旁。
到了小厨房后,宁歆歆就发现有个面生的小丫头蹲在灶台旁,红苏换了件与午后不一样的衣裳,正倚在门上与那小丫头说小话。
红苏办事效率还挺高的,宁歆歆走进问道:“这便是新来的吗?”
“回太子妃,正是,”红苏摆出来了大姐头的谱儿,催促那丫头道:“愣着干嘛呀,还不赶紧给太子妃请安?”
那丫头站起来,瞧着很是局促,在衣摆上搓了搓手,深深福了一礼,“奴婢红露,拜见太子妃。”
“起来吧起来吧,”说完宁歆歆走向砧板,“不必拘礼,多跟红苏学学,放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