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安桥旁边,沈清舒穿了一身浅紫色百褶裙坐在桥边树下的石墩上等着,微风拂过,绣着细细银线的发绳飘带扬起,少女灵动的眉眼眨了眨。
晴安桥就在长街的最南边,虽然冷清一点,但也能见到街上游人如织,灯火璀璨,五颜六色的灯笼高高低低的挂着,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祈明灯会是盛朝一年一度的大节日,是否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往往就看这接下来的雨季,于是百姓为了祈求上天能赐个好收成,就特意在雨季到来之前放飞祈明灯,希望将自己的意愿上达“天国”。
哦,顺便一提,这里的祈明灯大概就是前世说的孔明灯,原理是一样的,只是换了个名字罢了。
后来渐渐成了节日,除了祈明灯,又加了许多其他的灯笼,形式也渐渐丰富起来,形成了灯会。
相爱之人在祈明灯会这天互表心意、互赠信物是更之后的事情了,据说前朝有一个女子在这天遇见了心爱之人,两人一起放飞祈明灯求上苍庇佑姻缘顺利,一生美满,后来果然实现了,就引发了这个潮流。
沈清舒拿出那只亲手绣给李瑞的荷包瞧了瞧,月白色的底上绣了一块儿金色徽记的漆黑盾牌,别出新意又威风凛凛,里面塞了苍术、白芷、薄荷、艾叶等,还加了她最爱的梨花香,很是好闻。
她素来不爱调香,也便不知道李瑞身上那股极淡极渺远的香味究竟是什么。但每每闻到时总觉得太过冷冽,孤存于世间却不属于世间,莫名有些冷漠的感觉。
她动身的早,如今离酉正尚有半个时辰,做些什么好呢?沈清舒手肘撑在膝上,托着腮思绪飞远。
太极宫内,李瑞跪在帘帐前的台阶上,手臂垂着,血“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暗红色在精致的明黄色地毯上洇染开来。
忠敬将玉碗交给太医令,转头看到太子这边的情况,惊呼一声,立即让太医给太子殿下包扎伤口。
李瑞跪在地上神色晦暗。
今日这出明显是陛下的试探,恐怕早在他从江南回来那一遭时,陛下就想要试试他的血了。之前还能按耐住,现今他即将随大军开拔,那日在朝上又有那么多人“附议”——陛下这是忌惮了。
李瑞心里嗤笑一声,父皇真是老糊涂了,以为说自己中毒、殿内又无人护持,他就会浪子野心的行刺君父吗?
连匕首都为他准备好了。
若是他真的拿匕首去割陛下的头颅,恐怕立时就会有暗箭飞出来。为了瞒过他,躺在那里的确实是陛下,可那有又如何呢?穿了金丝软甲,再派几个会武之人隐在暗处,照样伤不到自己。
李瑞笑笑,可他若是真放了血,就能够证明他对君父的敬爱了吗?就像他此刻跪在此处祈求君父安然无虞,陛下就真的敢全然交付信任吗?
可他不得不跪在这里,既然不反不逆,就必须要做符合太子身份的事。君父生死未卜,他不跪在床前尽孝又怎么行呢?
他由着太医包扎伤口,隔着衣裳摸了下胸口的簪子,眼中的晦涩被茫然所替代。
心口钝痛。
名字在唇齿间默然无声。
他想,可是,人要活着才需要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