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上钩了。
邵艾荣脸上的沟壑挤兑出一朵灿烂的狗尾巴花。
“那不知我这位美娇娘,可否与宗主身边的俏公子比划两下,让我这个没见识的瞧瞧差距?”
李相悬若输,堂堂魔宗宗主孟琼就沦落得连南山魔君的小妾还不如。
李相悬若赢,便逃脱不了把孟琼与南山魔君的小妾相提并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进退维谷。
孟琼算是看清这大胖黄鼠狼大费周章、一反常态地把自己请来,还“特别”叮嘱要带上李相悬安得什么花花肠子了。
敢情是挖好坑,等着她这个输给仙宗小辈的魔宗之主傻乎乎地跳进去,跌得灰头土脸呢。
落毛凤凰不如鸡么?
什么东西也敢算计到她头上!
当她宗主之位真的只是靠爹爹的旧名混来的吗?
*
接连灌下数杯烈酒才把嘴里那奇怪味道压过去的李相悬凑到她面前,低下少年人还不太宽阔的肩膀。
发梢的缎带划过孟琼的脖颈,落到她的赤红长裙上。
他可怜兮兮地念叨:“手指别攥这么紧,会把你的漂亮指甲折断的。”
倔强地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开孟琼的拳头。
做完这些,又抬起头,贴近孟琼的耳畔,一股酒气从他的身上弥散到孟琼鼻翼间。
“我同她比。放心,我有分寸。”
分寸,什么分寸?
醉鬼哪来的分寸?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可孟琼尽管抱着十二分的不放心,还是任由李相悬摇摇晃晃地爬起,走向大厅中央。
“在下,雁岐山李相悬,请指教。”
邵艾荣亲昵地吻了吻怀中美人的脸颊,哄道:“宝贝儿,露一手给这位李公子瞧瞧。”
怀中的女子依依不舍地把头从邵艾荣的胸膛上移开,扯着他的胳膊发嗲:“君上,刀剑无眼,我又没有趁手的兵器。”
邵艾荣哈哈大笑,伸手一招。
侍从膝行到他身旁,呈上一把白瓷长刀。
与孟琼的别无二致。
“早给你准备好啦,不论输赢,皆有重赏!”邵艾荣抚摸着女子的脖颈,把白瓷长刀搁进她的小手里。
*
“奴家南山小月,请公子指教。”
冒牌货款款走向大厅中央,手中提着的长刀摇摇欲坠。
李相悬丝毫不为所动,肺腑中的酒气浮动,他不太舒服。
但借着酒劲,他才敢鼓起勇气,抛开任务,抛开自己,抛开一切杂念——
潇洒地做一回魔宗宗主的有担当的、实实在在而非空有虚名的未婚夫。
双方兵刃相接,李相悬不费吹灰之力,甚至灵力都没有动用,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虚虚实实的剑花一挽,杀气腾腾的剑刃就抵上了小月的脖颈。
这冒牌货竟然只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娇弱小姑娘!
李相悬的剑刃缓缓上移,比划这她与孟琼相似的白皙脸庞,漠然道:“我未婚妻菩萨心肠,能容忍我这张天生地养的脸,将心比心,我也就不给你的脸上添彩了。”
听闻这毛骨悚然,要让她破相的话语。
小月眼中擎着泪水,楚楚可怜,涂满胭脂的朱唇一撇,把白瓷长刀丢到地上,嘤嘤嘤地提着裙子跑回去朝邵艾荣寻求安慰了。
“啧,比我家琼琼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简直是天壤之别。”陆沉嫌弃地拿扇面遮住自己的脸。
不忍直视。
孟琼面无波澜地仰头饮下一杯喇嗓子的烈酒,流畅的侧脸在夜明珠的照拂下,点缀着莹润的光泽。
邵艾荣不知李相悬修为深浅,从最初就放弃了赢得胜利这条路。
他要的,只是形似。
输掉比试甚至像这般让那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本就是他的计划。
到头来的重点就是奚落同样输给李相悬的她。
李相悬,你到底是不是在和邵艾荣打配合。
你的分寸,就是顺理成章地让自己一同被拉下水,嬉笑嘲弄么?
我,该不该信你。
赢得比试的李相悬像初见那日一般,理好身上的每一处褶皱,虚浮的脚步努力站稳。
抱拳望向一口一个“宝贝儿,别害怕”的邵艾荣。
“邵前辈,既然我已完成您的比试要求。礼尚往来,该在下提要求了吧。”
还没按计划接着唱戏的邵艾荣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手中捏着的丝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糊在了自己小妾脸上。
他哈哈大笑,豪迈道:“可以可以,宗主败给公子都要答应公子的请求,本君当然亦可。只是,我这爱妾可不能以身相许,望李公子担待。”
“君子不夺人所好。在下所求甚微,想向邵前辈讨教几招。”
李相悬浅灰的琥珀眼眸坚定决绝,语气不卑不亢。
却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