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泄气到不想再练了：“爹爹，我是不是太笨啦，明明是您的女儿，却是进步最慢的一个。”

姚重叹了口气，扶起她因懊恼垂下的肩膀，道：“怎么会呢，你只是体质和他们有些不同，怪爹爹。爹爹以前修习时也进步很慢的，但坚持到现在，也这么厉害了不是？”

他没有告诉孟琼，她身上，镇着一个封印。

姚重翻阅典籍，查到一套上古时前辈留下的残缺刀法。

据说，这套刀法是前辈赠予曾帮助过自己的一位将军的。

修习此刀法可以助普通人感知灵气在气脉雪海中的流动，甚至可以越境挑战比自己更强的修仙者。

姚重费劲心思把它补全，教授给了孟琼。

孟琼在老父亲的无底线鼓励式教学栽培以及上古刀法的引导下，艰难地打通灵窍筑基。

那一日，她高兴得一夜没睡着，莫奶奶给她做了她最爱的芬香四溢的百合炒肉，父亲也给她烧制了一把新的白瓷长刀，诸位师兄弟也贴着她的喜好，送了她一堆吃喝玩乐的玩意儿。

她最期待的，是前段时间，向她承诺要陪她一辈子的齐师兄的礼物。

齐师兄在她筑基那天就告假下山去了，说要取重要的东西。

孟琼筑基的喜悦还没过去，这又沉浸在甜蜜的期待中无法自拔了。

若问她对齐师兄是什么感觉，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没有经历过，不太明白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

十娘说：“喜欢就是看到一个人会开心，看不到他会担心，看到他受伤会心疼，会想和他一直待在一起，忍不住关心他，想做饭给他吃。”

除了最后一条，孟琼实在是炸厨房顶级修士，做饭过于为难她，其余的她比照着套进齐师兄身上，全部符合。

因而在齐师兄说出喜欢她，想陪她一辈子的那句话时，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甚至想带他去母亲的陵墓前，告诉母亲自己找到了关爱她照顾她的人。

齐师兄在两日后回到小楼山，却没有第一时间前来见孟琼，只是拜托钟涯给她递了信。

月上柳梢头，人约小楼山后。

*

晚霞渐渐消逝，黄昏抵达天幕，孟琼在小楼山后的石椅上晃荡脚腕，裙摆在晚风中荡漾。

齐伍如约到场，他捧着一个金色的小匣子，眼睛里是温柔和煦的宠溺。

孟琼跳下石头，又觉得这样不太矜持，磨磨蹭蹭地踱步到齐伍面前，绞着背在身后的手指，明知故问道：“齐师兄，你叫小禾来有什么事吗？”

一派女儿般的娇憨羞涩。

齐伍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打开匣子，那是一枚金簪，顶端是金丝盘绕勾勒出的一座江南小亭样式的装饰，四周飞檐上坠了流苏，漂亮又精致。

他吞吞吐吐：“想着你也不缺什么，这是我按照记忆里家里的小亭，画了图样请匠人打的簪子……就当……就当我把家托付给你吧。”

孟琼又欣喜又感动，这是要同她成家的意思吗？

当即也顾不上什么女儿家的礼仪，一把把齐伍抱了满怀，话语都有些哽咽：“当然可以，小楼山就是师兄的家。”

齐伍也被她的热情吓到了，身体不自然地回避半步，没躲过，只任凭她靠在自己肩头，道：“小禾，你别动，我来给你戴上。”

孟琼趴在他肩头闷闷开口：“好。”

搂住齐伍腰的手指却激动地蜷缩起来。

把亭子戴在头上会不会很重呀，明日修炼时候动作太大会不会碰掉呢。

那个长长的细密的流苏转起来互相碰撞，会不会有好听的就像风铃的声音啊？

期待之中的手指并没有触上她的发鬓，后心口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铁锈的气味在孟琼的嘴里弥漫开，她的瞳孔瞪大。

“咳咳，师兄……”

那根簪子从孟琼后心口穿透进了前胸。

稳、准、狠。

为什么，为什么！

她想挣脱却使不上力，那个簪子有古怪！

“别急啊，还没结束呢。”

齐伍平日语气都如清风明月般的动人心脾，此刻在孟琼听来却如阴冷洞穴里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冰冷无情，“你看，我还为小楼山准备了烟火呢，在晚上，才更绚丽啊！”

“呜——”一声尖锐的短笛声绞碎了静谧的小楼山。

山庄各处火焰迭起，火势迅速蔓延，“哔剥”的燃烧声不绝于耳，滚滚浓烟拖着火海的尾巴扶摇直上。

“为……为什么，我……”

什么时候做错了？我哪里对不起你，小楼山上下哪里对不起你？

鲜血从喉咙翻涌上来，孟琼终究还是无以为继，连句质疑都说不完整。

她倒在地上，前胸后背以簪子为中心，血迹蔓延开去。

明黄的裙子上，仿佛一朵鲜艳的玫瑰徐徐绽放，妖艳、萎靡、却只有一瞬间的美丽。

“因为你是魔！还是让九洲生灵涂炭的魔宗宗主姚重之女！”

不，不，你说谎。

他只是一个隐居山林的小修士而已，仅此而已。

孟琼手指攥起地上的泥土，硬生生抠破了指尖，嘴角的血迹肆意地在她姣好的面容上侵染开去，与眼角的泪水混合，又继续滴落在尘埃上。

爹爹从未伤害过谁，过节时常常接济山下镇上的穷人，在烧窑的炉子旁围上了密密麻麻的围栏，就怕有人误入磕到绊到烫到。

他还从妖怪手里救下你，收留你。

纵使他曾经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轮得到你仗义执言、恩将仇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