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朝霞睁大眼睛，透过黑夜，她与吴娟互相对视。

“一个曾经我深爱的先生，他叫张竽，追坏蛋，被坏蛋扎中几刀，那时我俩正打算结婚。”

“你想他吗？”

“想，好想，骨子里都想，但他走了，阿姨只能尘封他的记忆了。”

“阿姨，为什么当初没人救他？”

“有，你爸爸妈妈都在场，你妈妈在给张竽叔叔做人工呼吸，你爸爸制服另一个坏蛋后，过来扶起流血的张竽叔叔，可惜他们无能为力，叔叔太痛了，离开了我。”

朝霞沉默了。

吴娟继续说，“叔叔走后，我一段日沉浸在颓废之中，你妈妈常陪在我身边，你爸爸有空就来看看我的妈妈，我妈妈疼我，她不愿看到我深陷拔不出来。”

吴娟抹着抹着自己的两腮，她的回忆慢慢停止并且沉淀在进入睡梦的进口处，整个黑暗悄声匿迹。直到慕云去了吴娟的家，朝霞在梦里一听到慕云的声音，嚯地从床上爬起来，那时已是第二天的晨曦。她衣也不穿，奔到客厅，见慕云来就抱。吴娟跟着起来，赶紧给朝霞的外套披上。

吴娟趿了一双棉鞋，轻音问，“雷蕊手术怎样了？”

“暂时得到制止，那一枪虽不到要害，可到底穿胸而进，手术起来非常复杂。我害怕的是，雷蕊醒过来怎么跟他交待雷芳的事？”

“慕云，你别内疚，生死由天，雷芳是我们海江市的英雄，没有他们，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久更长。”

“都是我叫她去接朝霞的啊。”

“与你无关，罪犯有枪乱放，见谁打谁。”

“不，没那么简单，罪犯是冲我来的，雷芳是替我挡了子弹，雷蕊是找犯罪时中枪的，这一枪伤得很重！”

吴娟看到的，慕云手上还拿着雷芳生前子弹穿进的红外套，上面染上血迹，这个时候，已结成一大片斑驳的黑块。

吴娟要求拿去洗，慕云默默走进洗手间，装了一桶水，把衣服轻轻放进去，她撸起袖子，把衣服往水里淹，清澈洁净的水浸没黑色那一块，慕云每按一下，眼泪就掉进桶里，仿佛雷芳青春靓丽的外形还真实呈现，朝霞跟着跑进来，所见慕云哽咽不已，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呼唤着：妈妈，不哭!芳姨去天堂会好好的!慕云一手握住朝霞的头，在洗手间门口未敢进去的吴娟所见这一幕，退出去，她一生中最害怕看到的血迹：张竽的，当年我的。慕云在洗手间搓了很久，清澈的水变成了黑红，朝霞跟着慕云蹲在桶的周围，她用小手划拨着水，一只手贴着慕云的脸，慕云一遍遍洗呀，洗，时不时抹掉眼角不自觉渗出的泪水，等到洗好，她发现自己脚麻了，麻得凉了，整个脸色苍白，朝霞叫了一声，吴娟冲了进去，把慕云扶了起来，吴娟劝慰：慕云，你节哀吧!雷芳爱朝霞，亦如自家女儿，换作别人也会身心保护啊。”慕云站起来的片刻终于哭了出来，“不！要不是我，走的就不是芳妹啊！”慕云的脸宠上泪雨滂沱。她冷静了一会，倦容被泪水洗过后，她坚定地说，“娟，我先带朝霞回家，我把衣服晾晒起来！”吴娟点点头，出门那刻，慕云牵着朝霞，另只手提了个红袋子，里面装了洗净的红外套，抬头望向天空，绯红的云霞点染着灰白的世界，天际一端，残月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