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煦阳宫。
“翊王爷今日来得真早,昨日皇后同皇上吵了一架,自己用过晚膳之后便把我们都遣了,奴婢去叫皇后娘娘起床。”煦阳宫伺候的丫头,也是打小就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无数次出宫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都是她。
所以这会儿她和宁唯衍说这些,也是发自心底地替皇后娘娘着想。
这样的话,做奴才的肯定不会常说,所以她说了,宁唯衍就记到心里去了。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虽然母亲同父王面上和睦,但他知晓父亲心中从未接纳过母亲,他的心里永远住着两个已故的女人。
其中有一个就是自己的姨母,他听外祖时常提起过,姨母一颦一笑都如青莲绽放,合欢醉颜。顾盼生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少时便同父亲相爱了。只是,后来在党争中因父亲而死。所为何事,外祖并未告知自己。
但是宁唯衍也清楚地记得,顾契肇对他说:过去的事情,不该由下一辈的人受。
另一个女子,听说也是个绝色,这话他是从母后那里听说的。
“皇后娘娘”,翠蝶在煦阳宫中打翻了水,宁唯衍箭步飞进屋内,看见的是一脸苍白的母亲。
一张早已没有了气息的、熟悉的脸。
“母亲!母亲!”宁唯衍拉着顾林蓉冰凉的手,悲恸哀婉似要传遍整个内廷宫闱。
他自幼受母亲教诲,母亲承了顾家的美貌,虽贵为皇后,但待人亲善,后宫之中没有一个人不爱戴母亲。
可皇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为何要将母亲往死里逼呢?
今后自己也会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吗?
皇位吗?是因为母亲逼迫皇上立储,才惹得二人不快吗?可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以母亲的脾性更不会逼父亲做这样的事。
宁唯衍念及此处,随手拉过来一个宫女气息急促难掩,“昨日我父皇和母后争吵的内容你们可曾听见了?”
“奴婢们不曾听见。昨日……昨日,我们都被皇后娘娘遣走了。皇上来时两人也好好的……”边说边抽泣,不像其他朝代因自己位高权重的主子去世自己后半辈子不保而泣,她们当真是为了顾林蓉而哭,恸了心扉。
合宫中人,全是因此而哭泣的。
不仅煦阳宫,整个皇城上下全都忙做一团。以至于,在顾林蓉寝殿桌上的两封信直至晚间才被发现。
一封信用香烛低下的淡蓝蜡油封着,秀丽的簪花小楷写着“宁沥亲启”。
她毫不避讳地写了皇上的名讳,写信时,想必心中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此前应从未和圣上提起过,我知你时还是个十四岁的姑娘。
那年姐姐十七岁,她回来跟我说,她在街上遇见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时姐姐男扮女装,亦是潇洒倜傥,你与她二人在酒楼中泼墨挥毫,亦携手同去寻风花雪月。
那时的父亲娇纵我们姐妹,感情之事也不强求我们二人。只有二哥一个成天受训,我和姐姐就在一边看着,有时那训里也有我们的一份,但是我们从不受罚。
顾家少女,父亲娇惯异常。
姐姐听戏文里的花木兰,在战场上遇见了良人。之后几年里,家中时有穿着铠甲的人出现,后来,姐姐渐渐又对江湖起了兴致。
父亲便找找到暂居京城的侠客与游僧,那时你仍是逸王爷。
那时,你还是姐姐的同游知己,揽月阁里听戏,乾心湾里喂鱼。我时常在姐姐脸上看见惬意温柔的笑,也常听姐姐同我和二哥夸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