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息凝神的人不止是一对新人,来人的声音控制得恰到好处,院子里挤满的人会武功的不会武功的都听见了。
只是,大多数人都没听到过她的声音,自然也不知道来人是谁,除了谢苍舒。
楚聊怎么也想不到,谢苍舒那头父母消停了,自己的父母居然会来搅局。她以为,父母已经习惯了她的胡闹,甚至这些天迟迟没有任何表示,已经是默许了。
看来她误会了。
“夫妻对拜!”
慕子充没有办法做到方才喊“二拜高堂”时候的从容了,其实方才他也不从容,省了那样一个大的流程,在场的人没有谁能真正做到从容不迫。
可是现下这一句,他故意说得响亮、大方,他要这声音盖过所有。
他想要响彻京城,昭告天下,震慑天地——谢苍舒与楚聊经历了重重艰辛,终于在这一日结为夫妻。
盖过去一时,却盖不住每时。
谢苍舒听到来人脚步声很轻,但是越来越近,且不止是一个人的。
簌簌地声音,在堂中每个人的心上放大,就像要践踏到他们心里一样。
“礼成!”
即便在一个月前,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如此招摇的情形下,在京城嫁给谢苍舒。
她很少下山的母亲。亲自来拦自己了。
可是她应该懂得,若不是她当初义无反顾地要嫁给寂浔,如今也不会有这样焦灼的场面,更不会有自己和谢苍舒的出生。
礼成,她与谢苍舒从那一刻起,已经是一体的夫妻。包括死亡在内,再无任何事能将两个人分开。
谢苍舒的手与楚聊仍旧紧紧相握。他能感受到楚聊的慌张,但是楚聊的夫君不会。
掌声雷动,大家都像是真没听到刚刚的声音一般。
但是,他们都不是真的没有听到,而是不敢听到。
楚聊被谢苍舒握住的手背依然干燥,可是自己攥着的手心,已经全都是汗水。
因为,在场的人当中,确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那声音的。
那是自小将她抱在怀里,冬日里亲手给她掖被角添炭火,夏夜中亲手用蒲扇给她驱蚊虫的母亲;是教授她诗书礼仪,将她养育了十七年的母亲。
是碧溪宜让她下山,叫她往南面走,去追寻她的江南,那也是承载着碧溪宜一生所求的江南。
是碧溪宜不顾楚浔的强硬,将仅存的半丸药给了她,让因为她胡闹而命悬一线的谢苍舒有了回天之机。
可今天,她是要来和自己断绝母女关系的吗?
楚聊与谢苍舒互相搀扶着起身,谢苍舒替她撩开本应退回房时才能拿下来的面纱,冲她淡淡一笑,眼里的柔色仿佛不将面前的“大敌”放在心上,而像是戏谑着在说:阿聊,你看,我将我们新婚之夜的仪式移到了前头。
他们起身的功夫,碧溪宜已经走到檐下,等楚聊的目光追寻已经自然让出的那条路来时,她畏缩的目光里,看到的不仅仅是她的母亲。
还有楚浔,以及许多长明山庄的叔伯。黑压压的一片,给楚聊的感觉是——来了半个山庄的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之前以为只有一个人,只不过是碧溪宜站在前头,也话在前头罢了。
她之所以在刚才那一瞬万千的思绪里,没有想到楚浔也会来,就是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只要有父亲在的地方,母亲很少出头。
这次,是她没见过的例外。不过这例外用在亲生女儿身上,也不稀奇。
楚聊已经和谢苍舒成婚,今日只要一口咬定谢苍舒不过一介白衣,已经与宁唯衍他们割袍断义,再将在场的王孙公子通通赶走,只要她脸皮厚些,谢苍舒也能抹开面子。
日后他俩还能常回到长明山庄听雪赏梅,也不一定呢!
楚聊如此想着,就有了直面长明山庄的勇气,可是在这之前,早有一人,已经朝着楚浔走去。靠近礼堂,这些人又易了位置,又成了楚浔站在前头。
因为缃玫快步走出去相迎,楚浔没能直接走到新人面前。他是黑着脸进的门,见了缃玫没立刻责怪,而是仔细打量起来。
缃玫今日换了一身淡绿色衣裳,脸上淡淡地施了一层脂粉,没画眉毛,点了口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