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山虽然是个老头子,突然来了个新鲜搭配在孤山又孤岛上面陪他,他虽然觉着日子有趣,但他也不能一辈子夹在这两个人中间吧,难不成自己那天驾鹤西去了,这俩人还要为了说句话齐齐地奔赴黄泉找他不成?
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这两个人一个是穷追不舍突然在告捷之前放缓了脚步,就导致另一个想答应,却没台阶。
好在他后面仰岳潭中养了两只鳄鱼。
这日藏山先将楚聊骗进去,然后又侧目去看正修身养性怡然自得的两只活物,纵然是心有不忍,但是他想着那两只鳄鱼皮厚结,纵然挣脱了锁链,想必谢苍舒也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留它俩条活路。
谢苍舒和楚聊原本是听说藏山要带他俩去看看那两条可怜仔的,谁知二人入门之后,石门突然自地下升起。
两个人见状,就知道被骗了。
深潭之上,露出天光。
他们怎么不知,若要强行离开,借此便可。
藏山的心意,两个人怎么会不明白,于是谢苍舒再次开始坦白。
楚聊和鳄鱼们齐齐郑重在听着。
“阿聊,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是天底下最傻的人,你我都不知道珍惜,只会伤你的心。”
楚聊,最见不得谢苍舒露出这种表情,一年都过去了,她还是对谢苍舒露出无辜的眼神,没有办法。
眼睛如同被大雨淋湿一样,通红,而且楚聊这次知道,谢苍舒绝非伪装。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反省自己,怎么会蠢笨到那种地步,将我的性命当做儿戏,后来子充和我说,你当时已经知道我是因何受伤的,我就更气自己了。”
“苍舒……”这么久以来,这是楚聊第一次和他正经说话,喊出的是他的名字。
其实谢苍舒知道,楚聊不会离开自己,否则也不会由着自己跟着,也不会跟自己一起“出走”。他只是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让她消气。
“阿聊,我害怕,我害怕你的离开。”然后,他的额头低下抵住楚聊被露水沾湿的发梢。
“苍舒,其实是我对不起你。”
谢苍舒后来知道楚聊进京之后,对他做的每一件事。
但是他也有不知道的,那就是他不知道楚聊早些时候,也知道他知道了。
在谢苍舒坦白之后,楚聊紧随其后。
自己这些日子疏远他,只是因为当得知谢苍舒默许了她的任性之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不知道是不是看够了两个人腻歪,池子里的那只绿皮重色的鳄鱼突然朝着楚聊的方向一摆尾巴,水花四溅,竟将一大块观赏的岩石劈作两半。
谢苍舒动作迅速地将楚聊拉到自己身后,楚聊淡淡地看着他,“你真熟练。”
听了这话,其实他还有一肚子腻歪的话没说完,可是突然间眼皮子一沉,比方才的鳄鱼的眼睛还黑。
***
谢苍舒醒来的时候,还是夜里。
一醒来却碰到一个喋喋不休的老头子,可是那个对象却不是自己,可又分明是等着自己醒来的时机才开始说的。
“你这就遇到我了,不然你可就给苍舒这小子割血去吧,把你喝光了。”
谢苍舒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血的事情。
谢苍舒活蹦乱跳的时候,随手被藏山敲打都不离奇,一个躺着的人,藏山才不惧呢!他将一个沾着红色明显能看出里面稀释过血迹的碗底,放到谢苍舒眼睛前头,“你以为你刚刚喝的是什么?我不信你走的时候,慕子充没给你叮嘱,三旬一过,你必须饮她的血。你什么也不说,倒是觉着对得起这个丫头了?”
得知自己又饮了楚聊的血,谢苍舒仿佛被这个一个刺激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可是手仍旧是轻轻地抚摸着楚聊被白纱包裹着的手臂。明明自己此刻还卧床,却想着楚聊不能再在山上吃冷食了,得找点什么给她补补。
“阿聊,你受苦了。”
好在只是给谢苍舒当药引子而已,否则这岛迟早能被谢苍舒给烧了,藏山每隔几个时辰就会发出如上感慨。
“你这丫头,真以为我和那小子是什么忘年交啊!”这日清晨,三人移步到敞亮的天空下吃饭。
“老头子骗子充的罢了。”谢苍舒替二人倒酒的时候,插了一句。
“我和你媳妇说话,你插什么嘴!”被人打断了思路的藏山,吃了枪药似的显得不快,原以为他会继续说和慕子充的事情,或者继续骂谢苍舒两句,谁知道他却朝着楚聊开口,“若说真是忘年交,我和你这个小友才算真的是忘年交呢!”
谢苍舒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已经连“忘年交”这个称谓也混不上了,倒完酒后,又十分自觉地拿着扫帚扫门前落花。
近日藏山对谢苍舒很是不爽,究其原因是谢苍舒多次欲在孤山上生火烧菜,次次都被她抓了个现行。
每次被抓之后,谢苍舒又带着楚聊去附近的临安酒家,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孤山后有条不为人知的偏僻小径,这两日两个人也踩出来一条路来。
加上孤山上还有几条小船任他们挑选,楚聊因得了藏山的药,坐船之时也没什么妨碍,走得更勤来。
“似神仙一般自在的日子,我们也过不了几天了”,楚聊看着院中的落花,此时晚梅都熬不住了。
藏山自顾自饮酒,当他打算今日权且如此作罢之时,忽然看着谢苍舒在树下的背影,叹道,“不羡神仙羡少年。”
不知为何,楚聊只觉着他看谢苍舒的目光,好像谢苍舒不是谢苍舒,而是慕子充。这次她不像之前询问慕子充的时候那样兜圈子,直言问道,“那你和慕子充是怎么认识的啊?”
“说起来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藏山便将他和慕子充的故事,一一道来。
原来这孤山酿酒人,最开始也不单就死守着一座孤岛的,藏山还不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是神医岛的一个小徒弟,他喜欢慕子充的娘——神医岛岛主的女儿。
慕子充他娘只把她当做一个小师弟,她喜欢上了慕子充的爹,当时已经名动江南的霹雳堂少堂主杨酆,风风光光地嫁去他家。
可惜的是,后来杨酆家中娶妾,当时慕子充他娘刚刚小产不久,在人生的最后,她决定与慕子充的父亲合离。
“我将她的骸骨接出,就葬在孤山的崇怡塔后头。”
“那她叫什么名字呢?”
楚聊好奇,为什么在他的叙述中,慕子充和他爹的名字顺口就说了出来,但是神医岛的女子,她是谁,叫什么,为什么江湖红尘逍遥事,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一处呢?
“忘了……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