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艳看着东倒西歪的桌椅摆件,床上摞不下的衣服,“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我们回山庄去了。”艳艳不知道楚聊刚刚脱口这句话里面哪个字,又触碰到她不悦的情绪,只听小姐目光疏离地一扫,“东西也不必收拾了”。
想来日后见到这些东西,就会想起自己这大半年来在京城所做的荒唐事,楚聊一刻也不愿停留。
天下之大,只有父母是不会欺骗她的人。
可是,事到如今,她真能舔着脸回到长明山庄吗?即便她回去了,父母一定也会视她如常,甚至会比往昔对她更加娇惯纵容,可是她呢……
她真的能,不去理会自己下山之后,所做的一切荒唐事吗?
“小姐?”艳艳见她出神,将她手里谢苍舒送他的那件蟹壳青梅花暗纹的罗纱裙接过去,有些逾矩地拍了拍楚聊的肩膀,“小姐,你先休息一下,我来收拾吧。”
可是,楚聊刚在椅子上坐下,想着自己到底应该去哪里的时候,慕子充驾轻就熟地推开自己的门,走到她面前。
平时慕子充站在她眼前的时候,也很多,但是此刻她看着这人,黑压压地,压得她心口难。
“他压了一口血,你走之后就又昏睡过去了。楚聊,就算是帮帮我吧”,说罢撩起袖子,“我知道你不希望他死,谢苍舒没和我说过,但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能猜个大概了。”
楚聊没有动容,昨日她还是一个费尽心思希望能够多留在谢苍舒身边的人,今天,谢苍舒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自己却不愿意再留下了。
“待我走后,你就告诉他这些天,全当是我可怜他是个将死之人。”
“也不是将死之人,他是必死之人了。你走之后,他压着的一口血吐了出来,那颜色我看了,比我离开之时又重了三四倍不止,已经是黑色的了,我看了若是他今天喝不下这药的话,今天就是他的大限之日了。”
“那你还来我这干嘛!”楚聊顾不得方才的矜持。
她此刻生气,全然是因为她太在意谢苍舒,所以才会生恨。
“我们这些人里头,有谁能逼着他喝下去的?他认定的事情,哪里是肯半分让步!”
“他现在这个样子,你点住他的穴道,让他喝了,你难道真想看他死了吗?”
楚聊所说,慕子充全然都知晓,但是他灌下去这碗药容易,他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当他迎上谢苍舒那个悲苦的目光,他知道,但凡还有半点他能安稳喝下药的方式,他就不能蛮力逼迫谢苍舒。
不到最后一刻。
他这样做,不光是为了谢苍舒,也是为了他自己。
慕子充满目的荒凉与楚聊的愤怒陡然碰撞,楚聊气得先踹了他一脚。
因为她分明看到,慕子充作势要跪她。
之前面对谢苍舒没有发作而被意志强压下的怒火,面对眼前这个对谢苍舒爱意绝对不比她少的男人,竟然不由分说地发作出来,怒喊道,“慕子充,你舍生忘死地图他什么啊?他会和你在一起吗?”
楚聊已经在情绪崩溃的边缘,短短几日,她实在是受到了太多的刺激,心中笃定之事无数次被颠覆,此刻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去顾及慕子充的感受了。
“不会。”
慕子充淡然答她,那双向来藏事很深的眼睛里,竟然看不到半分落寞。
仿佛行走西域几近死神,仿佛不顾脸面差点给楚聊跪下的人,都不是他。
那份淡然,却不是不在乎,而是心底早已有了答案,而且那个答案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谢苍舒爱与不爱,和谁在一起,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毕生所求,不过一个谢苍舒的一个活字。
楚聊还没来得及宣泄情绪,只听得慕子充这番话,声音嘶哑,好像要哭出来又或者在来这之前,他已然偷偷哭过一次。
又不知过了多久,楚聊抬起头来,两个人的目光再次相撞。这是,楚聊第一次见到一向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慕子充,眼里露出无助、害怕的神情。
他怕自己连看着谢苍舒和别人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我能看着他和你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