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江晚,是何许人?
那是在楚聊看来,说是她父亲除了缃伯伯和离叔叔之外,在江湖上最为交好的一位朋友,也不夸张。
张江晚,江湖人称“江晚余愁”,只是这愁是送与他人的。原因是他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凡事只要经由他的推演,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只是此刻楚聊还不知道,张江晚还有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身份——长明山庄在京城的眼线。
风月场所打照面,楚聊还以为遇见他是个偶然,以为他认不出自己并不上去给自己找麻烦,故作镇定地缓步离开。
“白公子”,这两个字发声极弱,但是便这两个字,楚聊就能断定张江晚这个姓白的公子,喊的绝不是别人。
楚聊迟疑地绕回去,二人移形换步至“思暖”屋内。
张江晚在江湖中的地位楚聊自然知道,但是若说他是长明山庄的人,她一时半刻也难以想象。
“丫头,怎么扮成这个样子?”张江晚看着楚聊发髻高束的样子,取笑道。
“张伯伯?你就是写信约我见面的人?”
“如你所见,我和舵下百余人,都是长明山庄在江湖中的眼线,在京城之□□有五十一人,庄主飞鸽传书给我,说你要来京,让我予你帮扶。”张江晚掏出一个圆润的琉璃珠子,神色恭肃地递到楚聊手中。
这珠子是楚浔日日把玩之物,一串琉璃二十一颗,每颗珠子上哪里有翠有墨,都像是刻在楚聊脑子里一样。张江晚给她的这颗,便是楚浔让她认的第一颗珠子。
原先楚聊也不清楚,父亲为何放着功夫诗文不考,偏偏考她最引以为傲的记性,要知道楚聊虽然练武的筋骨不如其他人,但是有过目不忘之能。
直到冰凉的珠子沁到她的肌肤之时,楚聊才明白父亲的高瞻远瞩。
楚聊接过珠子紧紧握在手中,恭恭敬敬地向张江晚行了一个礼,“张伯,日后要多亏你在京城帮我了。”
“大小姐说得哪里的话,我本就是长明山庄之人,这是我分内之事。”
“以后,我便这样男装打扮见了,张伯你像从前在山庄里那样喊我名字就好。”也许是忽然之间张江晚对自己暴露身份,又这样严肃起来,楚聊心想,这世界能够以最诚挚面目待她之人,是不是又少了一个?
张江晚听到楚聊如此,也只好叫了她的名字,后又叹道,“这京城与江湖相比,看似渺小,实则风云怪诞,变幻不定,若非十分要紧,这地方还是早点离开地好。”
楚聊见张江晚说完话后,又无奈地摇头,知道他往后必少不了劝自己回庄的心思,于是目光略一沉却是坚定地对上张江晚的目光,“您跟我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可知我们没有退路了,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好,既然大小姐心意已决,我张江晚日后定为大小姐尽心竭力,肝脑涂地。”
楚聊抿禁嘴想了半天,轻叹一声,“张伯,这样的话,以后不必再说。以后京城里,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
“京城里原有庄中的五十六人,如今庄主将其中大半都交给了我,让老头子我来在京城中护着、帮衬大小姐;我们这些人,小姐大可放心安排,庄主说了,我们已经全部脱离山庄,不必再想着会给山庄带来什么影响。”
“我爹真的这样说了?”为了这个任性的女儿,他甚至将埋在京城的眼线、势力全部交给自己,就不怕长明山庄真的因此而出了什么差错吗?
楚聊将脑袋里的乱七八糟事情暂时抛却,闭上眼睛再仔细不过地想了一遍,料想至最坏的地方,她突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后背上升腾的凉意要将她整个人全部占据了。
“老头子也问过庄主,庄主说了,京城里的人在庄里算不得多重要,可是小姐在这就很重要了。”
若说楚聊从决定来京城踩一趟浑水之后,没有一丝心情是平静的,内心也从未有过一刻念及家人与山庄不悲痛的,却从没有一刻似此时这般。
她不复从前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但是,长明山庄却绝对不能因为她的一意孤行而再遭人议论诟病。
楚聊揉了一把眼睛,收回泪水,语气坚决道,“张伯我知道了,我跟您要的人,您把她送至谢府外,我会去认她。除此之外,我希望张伯不再与我有任何瓜葛,回禀父亲,继续帮助父亲吧。”
张江晚的才干,楚聊怎么会不知道。
如果因为她而使得长明山庄失去这样一位颇具远虑的大才,是她的大错。
“小姐,庄主已经下了命令了,我如何向庄主交代呢?”张江晚早年被楚浔救过性命,唯他命是从,此刻听到楚聊命他所做之事与楚浔相背,自是不肯。
“父亲既然让你听命于我,我的命令便是向你要一个女子,然后让你与我再无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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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聊离开时,留下几淀银子给了看门的小厮欲离开四海楼,慕子充却从阁楼翩翩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