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苍舒面带微笑地接过香囊，直勾勾地盯着楚聊，甚至嗅了一下，脸上露出陶醉的面容，“楚小姐的香囊，果然不是凡品，藏着袖香让人沉醉，不知如果弥漫在”，谢苍舒目光从香囊上移开，发现楚聊此时正微怔看着自己，顿了一下，才堪堪换了句词，“可谓是‘金鸭微温香缥渺’不假！”

因为与谢苍舒相隔不过几步之遥，楚聊分明看到了谢苍舒在那句话之间，有两个嘴唇微动，但是并未发出声音的字来——帐中。

可是楚聊当下疑惑的是：这时谢苍舒已经将香囊挂到箫边，他纵然不打喷嚏，但是为何身上还不奇痒难耐、还不出糗呢？

楚聊觉着自己失算，眼睛暗淡下去，却听见正堂的父亲清了清嗓子，厉声说道，“谢公子，此刻阿聊回来了，信物也交到了你手上，不知道方才的话，能不能当着两位长者的面，再讲一遍？”

“今日擂台上，在下侥幸与容予公子打成平手，但是感情之事，须得经过楚小姐同意，所以苍舒愿意以一年为期，倘若一年之后，楚小姐不愿选择在下携手共余生，那么我永远不再纠缠楚小姐。”

这桩公案，就此了结。

群雄毕至的长明山庄，却依旧是个不眠夜。

设宴款待，灯火通明。

曲香和久，酒肉穿肠。

比武大会当夜，星影绰绰，月凉如水。

前几日长明山上下了一场大雪，雪催梅熟，山庄中成片成片的红梅，此刻已是繁花压枝头，寒风吹过尤是一阵暗香流转，吹落的梅瓣铺到了山阴处那未来得及化净的雪上，成了红泥。

山庄里却独有那么一个院子，没植一棵梅树，而是遍地的竹林潇潇。

这便是楚聊名为“一枝春”的院落，“一枝春”这名字也是楚聊起的，化自那个与她还算有些渊源的诗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楚聊虽然也算是楚浔的弟子，拜在自己父亲门下，但耐不住所有人骄纵，自小在武功这事上怠惰因循、偷闲躲静，自家的武功没学得多少，倒是将母亲对江南的一番渴盼学了个精光，后来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妙手丹青承自母亲和灵隐游僧，关于江南日月风情的诗词曲赋，她能一口气背出几百首不带重复。

后来更是任性将“江南”二字用作表字，不过这是她心中的秘密，甚至连容予也不曾知晓。

“一枝春”全由天目山中采出的青石板铺就，月色洒在其上，照着那些自由发挥的细碎青苔。

两双嵌玉攒银丝的靴子踩在上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轻掩的房门被一双大手推开，寂浔和碧溪宜出现在一对苦命鸳鸯面前。

“阿聊，我和你父亲商量了一下，今晚你便下山去吧。”

听到这话，楚聊和容予皆是浑身一震，说不出话来。

见自己最爱的女儿和徒弟，流露出不解、困顿的神色，楚浔全都清楚。他又转头看着已经泪水涟涟的妻子，补充道：“东西你们随便收拾收拾，多带上些银钱就是了”，然后大掌落在楚聊肩上，“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住吗？天目山的西乡塘送你和容予了，你们爱住多久住多久！”

只要他们是真心相爱，情愿远去繁华于无人处静谧相守，哪怕此生不回长明山庄都可以。

经过今日，楚浔才彻底清楚自己最希望女儿得到的，是她如往昔一样的快乐。今夜所做的决定，也许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宠溺了。

“师父，我真的可以和师妹一起去吗？”容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仍难掩激动地问道。这一日，注定是他生命中心境最不平静的一日。他答应了师父，也闭关苦练数月，却仍是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

可是，此时师父不但没有苛责他，而是让他带着师妹下山去。

“不然呢？你让我女儿一个人住在那只有飞禽野灵的地方吗？”

“谢师父！这一年里，徒儿一定会守着师妹。”

星夜，容予、楚聊还带着就算拼了命也要跟出来的梦帘，三人一行，出现在了往江南行进的路上。

天目山下，清泉泠绕，四季花开，正等待着楚聊一行的到来，记一场百废待兴。

小时候，楚聊曾在母亲的强烈坚持下，到过天目山一次，那时她还不满七岁，同行之人只有父母和一些随从。

路程，她也记不清了。

不过，这些对于早已行走江湖的容予来说，根本都是小菜一碟。容予驾车，行在下山的路途，前往楚浔期盼的第一站：官仙镇。

这个镇子就位于长明山庄山脚下，因为离得近，往常有集会的时候，要么是楚浔要么是离岸歌或者缃田，他们总是带庄里的几个孩子下山看看。

正当楚聊沉浸在下山的快乐之中，一人的声音蓦然响起，将她从历历在目的往事中拉回。

“楚小姐，容予公子，好巧！”

他怎么跟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