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一口气,我强迫自己向后退了小半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然后,我松开了抓着她手腕的手,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冷漠口吻对她说,以前的文墨尘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罪犯,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不值得你们去关心,更不值得你们为他痛心……
“不是的!”若寒姐使劲儿地摇头,她伸出手想要抱住我,可又一次被我冷漠地用双手阻止。她哭着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
我说,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那该死的监狱里。她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摇头、不停地流泪。这让我的心一阵阵撕裂的疼,可我还是得继续用那冷漠的口气说,我现在是通缉犯,是“极度危险”的罪犯,所以,你还是快走吧,跟我在一块儿,很危险的。当然,你现在也可以选择报警,应该有不少的奖金呢……
“不要说了!”若寒姐突然哭喊了一声,声音很大,让我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墨尘……”她的声音变得柔弱,让我听在耳里,感觉是那样的无力。“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的心好疼,好疼……”
我在心里说,姐姐,我也不想这样,我的心也好疼、好疼,可是,对不起,有些事情,我只能选择自己一个人承受。
正在这时候,一辆车顶闪烁着红蓝的小车缓缓地在我们旁边停了下来。该死,我心里一紧,停在我们旁边的居然是辆警车。
跑?显然是相当愚蠢的行为,见到警察来就跑,那不就证明你自己心里有鬼吗?继续呆在这儿?似乎又有点冒险,万一碰到个火眼金睛的家伙,那我不是载得很冤?
若寒姐真的很聪明,一见两个警察下了车正朝我们走来,她立刻抱住了我。抽抽答答地说什么,亲爱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眼角的余光发现两个巡警停住了脚步,而且,还相互无奈地对视了眼。最后,一个年长点的巡警走过来问我们,年轻人,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啊?
我故作无奈地冲他笑了笑说,对不起啊警官,刚才和女朋友闹了点矛盾。呵呵,没想到……
“没想到居然把警察都惹来了是吧?”年长的巡警笑着把我的话接了下去。“没事,我们只是刚才听见这位小姐,噢!也就是你女朋友的哭喊……你也知道的,这年头,治安不是那么好,我们又刚巧经过,所以就过来看看。”
我赶忙说,谢谢警官,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回去,谢谢你们了!
目送着两位责任心挺强的巡警驾车离开,我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应该算是我变为罪犯后第一次与警察的近距离接触吧,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如果不是有若寒姐配合我,我很难保证自己不在警察的盘问下露出什么马脚,毕竟,有句俗话叫做贼心虚。虽然,这两个巡警对我来说,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如果被他们认出我就是那个**通缉犯,那摆在我面前的,除了杀他们灭口外,恐怕再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不知道若寒姐会怎么看我……她肯定不会允许我杀警察的,可如果不杀掉这两个警察,我就得面对警方铺天盖地的追捕,只要运气稍微差一点儿,能不能活着离开上海都成问题……
“墨尘,我们回家吧?回家好吗?妈妈很想你的,我也好想你的……我们回家,好吗?”若寒姐轻柔的声音,将我的神志从有些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的身体被她温柔地抱住,鼻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淡淡幽香。香奈尔,法国著名的香水品牌,一小瓶的价格,足以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它在提醒我,提醒我现在的身份与若寒姐是多么地不同。回家?多少次的梦里,我都梦到自己回家,回到那些熟悉的人身边,可是,那终归只是个梦,而我如今所面对的,却是残酷无情的现实。
再一次狠起心脱离她的怀抱,强迫自己用无情的冷漠去应对她的温柔。我必须赶紧离开,因为我不清楚“刺秦”会不会有人暗中监视我。我不能让组织知道我与过去认识的人有过接触,那会将我在乎的人们陷入危险之中。我可以自己去承受一切,但不能允许自己所在乎的人有任何一点的危险。所以,尽管我的内心是那样地贪恋眼前温柔的怀抱,但我不得不立刻离开,从此再不与他们相见。
于是,我对她说,姐姐,对不起。你所认识的文墨尘已经死了,现在你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抛弃了自己过去一切的罪犯。我不想再回到监狱里去,所以,不要对别人说见过我,尤其是阿姨。我该走了,姐姐,尽管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任何作用,可我还是得向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忘了你这不成器的弟弟吧!不要再想起他,他已经死了。
说完,我立刻转过身仓皇地逃走,我不敢再停留下去,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这装出来的冷漠能够维持多久。
“不……”远远地,我听到若寒姐悲泣的哭喊,可我不敢停下脚步,不敢回头。我知道,只要我停下,我就再也迈不动脚步;如果我回头,我就再没有勇气逃走。所以,我只能狠下心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只能强迫自己像丧家之犬一样惊惶地逃走,直到,我再也听不见。
浑浑噩噩地回到落脚的屋子,将整个身体无力地扔在床上,我那强装出来的坚强终于彻底崩溃。心在抽搐、在疼痛、在滴血。脑子里翻江倒海的思绪,任我如何努力也无法压制。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头顶泛黄的天花板,那种灵魂都在颤抖的痛楚,让我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我有多久没有流泪了?一年、两年、还是更久?我以为自己早已经丧失了流泪的能力,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坚强地承受住一切,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自己想像中那样坚强。我所谓的坚强,不过是强行加在自己脆弱心脏上的一层薄弱外壳,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