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轻轻地向我打了个手势,让我提高注意,他们决定引蛇出洞。右手竖起大拇指表示明白,我将整个心神都浸入了瞄准镜下的世界里。十字线还是稳稳地横在视场的正中,将整个世界分割成了匀称的四等份,而那十字的中心,则是死亡的原点。
说实话,老洪他们的行动是很冒险的,如果我失手,那么我们整个小队就会彻底陷进敌人的陷阱里,再也爬不出来。所以,我的第一枪绝不能失手,必须是一击必杀。让潜伏在暗中的对手错以为,我们早有预谋,反倒给他们设下了陷阱。这样的话,他们就会变得犹豫,犹豫是不是继续按照原定的伏击计划发起攻击。而他们一旦犹豫,就会耽搁时间,虽然这时间会很短暂,但对于我们来说足够了。我们需要的,就是他们这短暂的犹豫。
老洪是最先动的,他猫着腰小心地往前行进,接着是秦歌、袁笑、灰熊,而原本处于尖兵位置的林默,却隐蔽了起来。这会儿,他的眼睛一定也紧紧地盯着前方那危机潜伏的丛林,正通过那看不见的瞄准线,注视着危险传来的方向。
莫名地,我有些紧张,一向平稳的心跳,居然轻微加快了少许,连带着扳机护圈里的右手食指也有些微微地颤抖,这还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文墨尘,冷静。冷静,文墨尘。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去考虑,你是王者,狙击手的王者。在你的世界里,你是唯一的。在你的十字线下,没有人可以躲过……
镜子下的世界里,一丛灌木微微地动了动,食指没有经过大脑的指令,自然地将扳机压到了底部。然后,是熟悉的叹息和颤动,以及十字线下冉冉升起的红烟。
“敌狙击手,清除!”轻轻地通过喉头送话器报告,同时转移位置,交错的黑色十字再次浮现在眼前,对面的树林没有动静,我们的计划成功了。而这时,我才惊觉,自己的背上竟有些凉飕飕的感觉。原来,刚才那短暂的瞬间,我竟出了一身冷汗。
最难完成,也是最关键的第一步完成了,而接下来的一切,基本上按照我们的预计发展。我们的对手在我们的前路上设好了陷阱,可却因为我们不按理出牌的打法陷入疑惑,反倒栽进了我们的圈套里,被我们牵着鼻子走。然而,尽管如此,这场战斗依然打得艰难。原因很简单,我们的对手在战斗力上并不比我们差,尽管他们失了先机,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会束手就擒,轻松让我们取得胜利。
仍然是场短暂而又激烈的战斗,仍然是敌我双方有你无我,有我无你的玩命儿死掐。战斗结束时,我们六个人有四个被判受伤。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伤不算太重,不会因此而退出战斗。连老洪自己都说,老天开始照顾我们了。不然的话,刚才的这场战斗,足够让我们集体坐上直升机。虽然说这待遇好像还不错,不过那可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得凭自己的腿走出去,而不是因任务失败而被直升机接出战场。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变得单调起来。搜索、躲避、战斗,再搜索、再躲避、再战斗……这些,似乎已经变成了我们生活的全部。而在这剩下的几天里,我们都将这样度过。
不过,由于不再有时间上的限制,我们不用再跟着时间赛跑,这多少给这个极度变态的任务减轻了一些难度。只不过,在任务的复杂程度和困难度上,不但没有一点减弱,反倒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严峻。还是那句老话,还能在这片林子里活动的人,都不是善类,而经过时不时短暂而又激烈地战斗“存活”下来的队伍,更是那种极难对付的角色。除了步步为营外,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应对目前的情况。
在这个时候,冲动和急躁是我们必须绝对控制的东西,否则,只要一个失误,就可以让我们以前所有的努力,让我们这些天来遭的所有的罪,全都变成白费。
林默又一次在休息的间隙在我耳边感慨自己和野人没多大区别了。挑了挑眉毛,我没有答话。连续几天来的搜索、躲避和战斗,已经让我们的体能徘徊在了崩溃线的边缘,就连灰熊这种体能好得算得上变态的人物,也开始大喊吃不消。
离这场演习的结束,只剩下一天了,可奇怪的是,我们竟然没有一丁点儿激动的感觉,也许,这14天的折腾,不仅让我们的肢体疲惫到麻木,还波及到了思想吧。
这疲惫带来的后遗症是明显的,让我们对于任何情况的处置都变得出自身体的本能,而不再需要大脑的思考。不论是躲避敌人的追踪,还是反过来追踪敌人,再或者是针锋相对,与同样被那群怪物扔在这里折腾得苦哈哈的兄弟恶狠狠地死掐,都不需要我们的大脑过多的去考虑什么。我们似乎真的已经变成了野兽,而战斗,则成了野兽在丛林里生存的本能。谁更强,谁就有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