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休整期,恐怕是我们度过的最沉闷,最难忘,最让人无奈与愤怒的休整。秦大队在那段时间经常指着头顶的天骂:你个贼老天,怎么就那么不长眼?怎么就忍心让我的兄弟遭这些罪?你个**养的贼老天,你他妈的怎么就瞎了眼!
整个大队的空气在那段时间里都是沉闷的、压抑的,让人能为之发狂。于是,我们加大了训练的强度,用高强度的体能消耗来让我们的大脑陷入短时间的麻痹。是的,我们在逃避,在逃避一些让我们无法承受、更无力承受的事情。
这段时期,政工干部们算是最辛苦的。为了让我们从这低迷的气氛中走出来,指导员在那段时间里瘦了整整一圈,使本就不魁梧的身体更显得单薄。
好在,我们都不是弱不经风的花朵。用林默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就是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还是那种最不起眼,却在哪儿,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生存的狗尾巴草。
凭借着野草般顽强的生命力与超出常人的意志,我们终于走出了那低迷的困境。一度低落的士气重又恢复,让原本沉默的训练场上重新响起了震天撼地的杀声。
休整期过后,中队开始安排还未休假的兄弟们休假,由于我和林默的假已经休过了,所以,这自然没我俩的份儿。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原本就没打算回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想回去,也许,我是在逃避吧,逃避我知道的或不知道的东西。
林默更不用说了,牵挂了三年的女孩子已经依偎在了别人的臂弯里,父母虽然日渐年迈但身体依然健康。所以,他没什么可牵挂的,与其回去睹物伤情,还不如呆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林里自我囚禁。
我俩都打算要是没什么特殊事情,就不迈出这营区的大门一步的。不过,往往事与愿违,明明我们都不想踏进外面那越发陌生的世界,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去。
10月初的时候,我接到任务,让我去指导省公安厅特警大队的CQB战术训练。这原本应该是四中队的任务,可四中队上个星期被拉到哈萨克斯坦去参加那个好几个国家联合举行的“和平—2004”联合反恐演习去了。所以,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中队。然后,中队又把我这个闲着没事干的家伙给派了去。要是林默在的话,他肯定也得跟着去了。可他昨天刚好去重庆通院学习了,好像是学最新型号的“北斗”导航通信终端的使用和维护,也就是说,这个传说已久的国产GPS系统即将装备我们部队了,这可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发现中队居然派了我这个狙击手去训练人家特警,大队的肖参谋长还把杨中队给拎过去问了一顿。他说,就算是看不起人家公安特警,就算是应付差事,你也不能把文墨尘派去吧,他可是狙击手啊。难不成你想让人家公安特警一个个都变成冷血杀手啊?
杨中队嘿嘿笑着说,参谋长您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啊,我可是把全大队最好的狙击手都借给他们了啊,怎么能说是看不起人家,是应付差事呢?我这可是高标准的在搞好军警关系啊,换别人,我还不把人借过去呢。
参谋长拿杨中队没辙,只好在借调信上签了字。特警队的车来接我时,他老人家又专门把我叫过去千叮万嘱,说那些特警娃娃跟你们可不能比,千万手下留点情,训练强度过得去就行了,别往死里掐。
我不由乐了,原来你老人家不放心我去的原因就是这个啊,还以为是信不过我的能力呢。于是我说,参谋长您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参谋长想了想,摆了摆手,叹口气说,算了算了,反正你小子注意点就是了,我对你这保证可不敢抱期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小子啊,对警察都看不顺眼。嘿,其实别说你们,我自个儿也看不顺。好了,不说了,你可记得啊,别把人家整得太狠了,算是我个人拜托你吧。
然后,他挥挥手把我撵出了他的办公室,连我的敬礼也不还。看来,他老人家还真是对我不放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