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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为了让前阶段参加反恐任务的弟兄们疲惫的身心能够得到调理,我们不再被派出去执行任何战斗任务,而是呆在大队进行休整。每天都用一些基本的体能技能训练,如武装越野、俯卧撑、扛原木、战术、格斗等等来消耗我们因战斗而分泌过多的肾上腺素。当然,思想政治教育是必不可少的,这是我军的特色和传统。不过,说句实话,我对这种千篇一律的政治教育并不感冒。并不是说教育无用,只是觉得现在的政治教育实在是太单调了,基本上就是照本宣科,实在诱发不出我多少学习的热情来。

不感冒归不感冒,可教育还是得上的,而且还不能打瞌睡,必须得在教育笔记本上一条条记下来。相信许多的战友都有和我差不多的感受吧。对上教育反感,却又不得不参加,要是某次因为什么原因拉下了,还得在事后把教育内容补上,因为这是要检查的,是一项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是一个战士政治是否合格的最基本的评价标准。

在休整的同时,许多因为出外执行任务而耽搁了的个人事情也得趁这时候一起处理。这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应该就是收取积压下来的信件以及回信了。

记得那是我从邢台回来后的第二天,中队的通信员从大队的收发室抱了一个大大的纸箱子回来,那里面装的全都是信,全都是在我们外出的这几个月里,积压了下来,由大队统一保管着的信。然后就是挨个宿舍的发信,基本上每个人手上都能拿到好几封,就连当兵几年来基本上没有信件往来的我,也破天荒地一下子收到了十好几封。

通信员笑着说,墨尘啊,你算是创历史新高了啊,全中队就数你信最多了,还全都是女孩子写来的,而且还不是同一个,我看啊,指导员怕是要找你谈心了哟。

我笑了笑,说了句谢谢,顺便掏了支烟给他点上,算是给他的物质奖励。叼着烟,他抱着箱子乐呵呵地继续挨个屋地发信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要是每天都能有这么多信来,那他连烟都不用买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斜靠着床架开始一封封拆阅那些精致的带着淡淡清香气息的信笺。

这里面有姐姐的、有馨儿的、有琴的、还有若寒姐的。

她们的第一封信基本上都是说很想我,不知道我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每天都还是那么的辛苦等等。

第二封也大同小异,都是责怪我为什么不回信,是因为太忙还是什么原因?可再忙也不致于连回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吧?

前后两封信的时间大概间隔了一个月,正好是我拉练回来去西北的时候。

第三封信就不同了,姐姐说,墨尘啊,看来你真的是很忙啊,忙到连抽空理姐姐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她说,有时候,她真希望我没有当兵,尤其是没有当那什么特种兵。她宁愿我还是以前那个带着点忧郁和自闭的大男孩儿。

我苦笑,望着窗外如洗的碧空默默地说,姐姐你知道吗?我已经再做不回那个男孩儿了,再也做不回了。

突然,有轻轻的哭泣从屋子里响起,那是明显地强压抑着的哭泣。然后,是“砰”的一声双膝跪地的闷响,而那哭声,却再无法压抑,终于变成了号啕的痛哭,与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娘啊!”的哭喊一起爆发了出来。然后,他开始使劲地磕头,“砰砰砰”使劲儿地往水泥地板上磕。一边磕一边哭着喊娘,喊儿子不孝,不能给您送终,不能让您见着儿子最后一面。我们的“黑牛”兄弟,就那么一边哭一边喊一边死命地往地上磕,连额头破了,血流了一脸也不肯停下来。

原本在各自的床铺上默默看信的兄弟们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围了过去。已经不需要询问了,我们都知道“黑牛”遇到了什么,可我们偏偏却无法给他任何的安慰。当一个人失去了他至亲的人,当一个儿子突然间得知,生养自己,操劳了一辈子的母亲已然撒手人寰,却还没来得及享到一点儿清福时,那种悲与痛,又岂时任何的言语所能安慰?

我们只能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死死地抱住他,不再让他不要命地磕头。我们只能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兄弟,陪着他一起伤心,一起难受,一起去承受当初选择这条路时就已预料到的结果。谁叫我们是军人,谁叫我们穿着这身军装?谁叫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混蛋不肯让我们的国家安宁,让我们的父老乡亲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自古忠孝难两全,自古忠孝难两全!

所以,我们只能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兄弟,不让他因为过度的伤心与悲痛伤害自己。我们都是人,都是人啊!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足以让我们这群掉皮掉肉都只是皱一下眉头的汉子,也跟着流泪,也跟着哭。谁没有爹,谁没有娘,谁和亲人不牵肠?

谁说男子汉只流血不流泪?不是有句话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未到伤心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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