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我坐上了前往上海的列车。对于我突然间要去那个繁华的城市看望战友的家人,父母很不理解,但出于对我的尊重,他们并没有反对。
冷锋的家在一片高档住宅区内。望着那一栋栋美伦美焕的高楼,我踌躇了,不知自己是不是该走进去。
思量一番后,我最终还是迈进了小区的大门。门口的保安拦住了我,问我找谁。
我掏出士兵证递了过去,说我是来找冷天行的,我是他儿子的战友,来探望他们。
一个保安突然问我,兄弟现在部队变咋样了?看出我的疑惑,他笑着解释,三年前退的伍,去年来这儿打工,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来当保安了。对了,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冷家的事儿我也听说过,我想你们不是一般的部队吧?
是特殊点儿,将士兵证揣回怀里,我说道。不过我不能告诉你,有纪律。他不好意思地拍着脑袋笑,说你看我,你看我,差点儿连保密守则都忘了。好了,不扯了,兄弟你进去吧,冷家住在C栋302,也代我向烈士的父母问声好吧。
道了声谢谢,我向冷锋家所在的楼层走去。隐隐听见几个保安在议论着“特种兵”什么的,到底是当兵出来的,我在心里想,瞒不过的。
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就发现有人从猫眼里打量着我,门上的对话器里也传来询问的声音。“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
我很有礼貌地答道,请问这里是冷锋家吗?我是他的战友。
门里面沉默了片刻,然后,门“啪”地一声开了。一个眉目间与冷锋有几许相似的年轻女子为我打开了门。
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仿佛重又见到了冷锋。见我直直地盯着她发愣,她有些不快地咳了两声。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到她脸上不挂着的不快,很有些不好意思。我说,对不起,刚才我想起冷锋了,你和他长得很像。
她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一边帮我接过手上的包,一边低声说,我的他姐姐,快请进。
换了鞋,我随她来到客厅,一个雍容的妇人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见我们进来了,她微笑着站起来说,孩子,来坐坐坐!
我说,阿姨您好,我是冷锋的战友,来看看你们。她的脸上掠过了一死痛苦,但旋即又被笑容掩盖。她拉着我的手坐下,抚着我粗糙的手,心疼地说,孩子,吃了不少苦吧?来,让阿姨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啊!对你,孩子,你喝什么?让你若寒姐给你拿。
阿姨的客气让我很不适应,我说,阿姨,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不渴。
“你这孩子,是你客气还是阿姨客气啊?到这儿就跟在家一样,千万别生分啊。”阿姨摸着我黑瘦的脸心疼地说。
若寒姐也说,是啊,不要客气,想喝什么?我去拿给你。
喝水就行了,见推辞不过,我只好答应。可若寒姐却又问,怎么喝水啊?我给你拿饮料吧?要不喝茶也行?白水有什么好喝的。
我连忙说,姐姐,水就行了,我不习惯喝别的。她笑着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水。
这期间,阿姨一直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期期艾艾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若寒姐端着水出来,正好瞧见了我尴尬的样子,“噗嗤”乐了。这还是自我进门起她第一次笑。
阿姨突然“哎呀”了一声,见我们都因此而愣愣地望着她,她笑着说,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你看看,都进屋这么久了,阿姨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接过若寒姐递来的水,我轻轻喝了一口,说,阿姨,我叫文墨尘,您叫我墨尘就是了。
聊了一会儿,我问冷叔叔呢?阿姨说,你叔叔上班去了,得晚上才回来。孩子,既然到阿姨这儿来了,就多住几天,让你若寒姐陪你到出转转,好吧?对了,若寒,你去给你爸打个电话,告诉他锋儿的战友来了,让他下班了别耽搁,早点回来。
不知为什么,阿姨的话总有种让我无法拒绝的感觉,就好像儿子总是无法拒绝母亲的爱一样。见我点头答应,阿姨开心地笑了。我们就这么一直聊着,而这期间,她一直都拉着我的手,没有松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