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平原,望都县,1938年春。
暖阳,拂面的煦风,泛绿的麦苗一望无际。杜子骏心怀忐忑地沿着土路而行,因为这是他首次执行任务,负责护送的便衣已经返回太行山,他要单独赶赴接头地点。
前方隐约望见日寇占领的望都县城,杜子骏按照事先熟记的路线标志拐入一条小路,在前行数百米后,一辆驴车从身后而来,他客气地提出要搭车,赶车的小伙子爽快地答应了。
杜子骏见车厢坐着一个少妇,不仅严严实实地包着头巾,怀抱着一个婴儿被卷,双腿还盖着厚实的棉被,应该是刚做完月子要回娘家,他自然认为坐在一起不合适,便绕到另一侧准备坐到车辕。
赶车人微笑着提议道:“上车吧,坐着舒服。”
杜子骏客气地谢绝道:“不用了,没事。”
赶车人脸色突变,回手抽出一支驳壳枪说:“上车!”
杜子骏因为毫无防备,也就不敢贸然反抗,何况他并没有携带武器,只得按照示意平躺在车厢上,少妇把伪装成婴儿的小被卷塞在他的脑下,又用棉被将其连头带脚盖住,从外表来看,就像是少妇雇车将重病的丈夫送回家。
驴车不紧不慢地走着,杜子骏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面对的情况,首先是对方属于哪一方?
此前,在保定会战、忻口会战、太原会战之后,日寇从东北调遣关东军进驻华北,由此,部分主力师团抽身增援南方战场,包括:曾主攻保定的第6师团先参加淞沪会战,后参与南京大屠杀,再北上徐州;曾主打平型关的第5师团21旅团,经忻口会战并夺取太原后,奉命南下徐州。
此时,已是1938年5月中旬,徐州会战接近尾声,虽然国民党军队取得台儿庄大捷,但会战的败局已定。实际上,日本大本营已经开始制定“中攻武汉,南取广州、北围五台”作战计划,以期速战速决迫使国民政府屈就谈判桌上,后分别实施于1938年6月~11月武汉会战,9月~11月围攻五台,10月夺取广州,其中,“五台”是指五台山区,即晋察冀边区的冀西太行山根据地中心,包括军区司令部所在地阜平县,也就是杜子骏此行的出发地。
不过,目前的态势是日寇将兵力持续投到南方,战略重点则是由徐州转向武汉。至于华北地区,虽然去年即1937年12月14日,在北平成立了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又称“伪华北临时政府”),但除了主要交通沿线的重点市县,尚未且没有能力普遍建立伪政权,主要是通过招安或胁迫的方式,让中方的留守官员、警察,以及地方保安队、民间自卫队,乃至未能撤离的国军余部等进行维持。不过,因为整体局势尚未明朗,即便亲日分子也是尽量蔽于“自治”之下,不太敢明目张胆地充当汉奸。
在杜子骏看来,日军目前多是在虚张声势地防卫,即便此前曾集中兵力突袭根据地,但很快就会被迫退守平汉铁路,一般不会也无需采取密捕方式,所以,他认为对方极有可能是趁火打劫的土匪,或是产生误会的己方,这让他放心大半,直至被人抬进屋内平放在炕上,只因一直蒙着被子无法看到对方。
“是他吗?”有人发问,听口气是他们的首领。
赶车人回答:“应该是,口音相貌打扮都符合。”随后,他厉声发问,“你叫什么?”
杜子骏知道是在问他,正要报出化名时,有人匆匆进门并传来少妇的声音:“有一队鬼子朝这边来了。”
赶车人说:“别慌,不一定是冲咱们来的。”
少妇说:“狗剩在给他们领路,肯定是把咱们告发了。”
首领说:“通知下去,立即隐蔽!”
赶车人随即问:“这人怎么办?他既然从阜平逃跑就有可能当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