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伙计兜兜裤子，走了。

中年人和伙计说的，东门石一句没拉下。不过，他也就只是听听而已。俩人说的好像跟钦差在南城门揭幕有关，而且还扯上了饿肚子什么的，还有东家什么的……他听的没头没脑，也没往深处细想，他的心思还操在中年人说的胡府的奶娘身上。尽管娘对他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甚至是虚无缥缈的印象，但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胡府的奶娘好像就是自格要找的娘。他急切地想知道胡府的奶娘现在在哪？可是，他又不好意思打断俩人拉呱，只能心急如焚地等着。眼瞅着伙计终于走了，东门石紧忙走了过去，双手作揖，满脸赔笑：老伯，俺，俺还想再叨扰您，就是……

“看你这娃说的甚话？”中年人哈哈大笑，“贤侄，咱俩对颜法，有缘分，有啥话，尽管说？不过……”

“老伯，俺就是想再打听一下，胡府的奶娘现在还一直住在胡府老宅吗？”东门石问。

“早不在了。”中年人摆摆手。长叹口气，“走了有好几年了。”

“那，她上哪了？”东门石浑身一激灵。

“上哪？”中年人拐杖指指天，又是一声长叹，“唉！说来也是个苦命人啊！”四下瞅瞅，“大约莫有五年了吧。那年好像也就是现在这季节，胡府老宅着了场大火，等火灭了,找着人，人早没了。”

“啥？……”东门石脑袋“嗡”地一声。“老伯，你是说，胡府的奶娘被火烧……”

中年人点点头。

“不！不……”东门石连连摇头。

“咋？你还别不信？”中年人四下瞅瞅，“那天，装棺时俺就在现场，那人烧的都不像个人样了，掴矬[注：2]的就像八九岁的娃。”连连摇头，“不说了，不说了。”嘴上说不说了，瞅瞅东门石，凑近，声音压的更低，“不过，后来，也就是转过年吧。俺到胡府送货，刚进后院，就瞅见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坐在院当央晒老阳[注：3]，旁边还有俩下人伺候着，俺起先也没在意，不过，等俺快到跟前时，瞅见老妇人的脸，差点没吓死……”中年人脸色苍白，手中的拐杖当啷掉在了地上。

“老伯，咋啦？”东门石也是一惊。

中年人长出口气，想笑，但比哭还难看：那天，俺真以为大白天遇上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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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草鳖虱：天州方言。当地的一种爬行昆虫，光吃不屙。

[注：2]

掴矬：天州方言。缩小。也指矮小。

[注：3]

老阳：天州方言。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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