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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侄啊,那天你是没在，换了你，准保得吓个半死。那老妇人半张脸难看死了，左眼斜，右眼歪，看不见鼻子，上嘴唇朝上翻，下嘴唇耷拉着老长，还有那舌头也是一出一伸的，更瘆人的是脸上到处是疤，青一块紫一块，疙丁爆翘[注：1]的没一块好地方。眼瞅着都五黄六月大夏天了，老妇人捂着大棉袄，就坐在院当央晒老阳。还有……”中年人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想起来，俺就硌瘆的慌。”

“老伯，她是谁？”东门石想到了一个人，“会不会是……”

“不可能。”中年人连连摇头，“乍开头，俺也这么想过，可胡府的奶娘装棺下葬，俺从头到尾都在场，胡府上下披麻带孝哭的那是一塌糊涂，下葬时二少爷还死活拦着不中，后来听说硬是在坟地守了一个月。哦，对了，夜格早起，俺还瞅着二少爷带着几个下人出了南门，后来，听说是给奶娘上坟去了。”

“夜格……？”东门石心里嘀咕。夜格，胡可臻可是去了山下村，咋会……？一想起夜格在慕容老爹家，胡可臻的作派，东门石心里就堵的慌。

“唉！这人啊，也是。捉摸不透啊。”中年人摇摇头。

“老伯，那这老妇人到底是胡府的啥人？”东门石又问。

“啥人？”中年人嘿嘿一笑，“后来，俺倒是打听了，有人说是胡老爷在京城里的一个远方亲戚；也有人说老妇人就是打外地来的一个讨吃的，也是娃丢了；还有人说，是二少爷见天哭着喊着要找奶娘，胡老爷为了给二少爷除心病。不管咋说，反正后来胡老爷收留了下来，在府上好吃好喝供养了起来。”

“那，老妇人现在还在胡府吗？”东门石再问。

“在，在。”中年人说，“头几天，仨去胡府送货出来时，还看着老妇人在后院和下人吵吵着非要出去找儿子，后来，还是二少爷拿着一串佛珠，老妇人咯瞅[注：2]了半天，才安生下来。”

“老伯，那她平素常也经常出来街上走走吗？”东门石又问。

“这个嘛？好像不多。不过,也有。大都是天傍黑，街上人不多的时候。”中年人解释，“胡老爷心善，怕她出来吓着街坊邻居家的小孩。”

“那，她一般出来会上哪？”东门石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俺可就真真不晓得了。”中年人瞅瞅南城门，回头苦笑，“不过，你这一提，俺倒是想起来了，有好几回天傍黑，俺从铺子里瞅见胡府的下人抬着轿子往南门走了。至于轿子里坐着啥人，帘子挡的严严实实，上哪？”中年人两手一摊，摇头，停了一会，“对了，仨倒是说过，前两年有一回打南门进来时，远远瞅见胡府的轿子停在城门楼下，可四下就是不见人。”

“……”东门石心里一咯噔。尽管东门石只是在梦里见过娘的身影，尽管娘的样子只是他想像中的样子，尽管他不敢断定，胡府的奶娘和胡府前些年收留的老妇人就是同一个人；但他总觉得，她们和娘好像……

“老伯，那……”东门石还想打听的更清楚一些。

“贤侄，实在对不住了。”中年人双手抱拳，苦笑，“你的心思，俺懂，可俺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完了，完了。”伙计喊叫着跑了过来。

中年人循声瞅过去，就看见：伙计身后不远处已经有好些衙役在朝两旁的铺子大喊大叫。

“该死的东西，瞎板叫个甚？”中年人眉头一蹙，捡起地上的拐杖，朝伙计就是一棍子，“臭小子，还不麻溜收拾东西，赶紧。”其实，那拐杖就是高高举起，始终没落下。

伙计这回没吱声，紧忙跑到门口收拾摆了一地的盆盆罐罐。

东门石不知发生了啥事，眼瞅着伙计收拾东西，也没闲着，紧忙过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