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一匹好马，谭玄心里暗自赞道，三天的脚力，日落时分谭玄就已赶在宵禁前到了长安城。

还是那家喜来客栈，不过掌柜似乎一时没记起他来。谭玄只好解释道：“十天前，我曾在此住店，与我同行的是个红衣紫裙的姑娘。第二天我有事远门，还让您照应来着，掌柜的不会都忘了吧。”

掌柜略一思索后，忙拍了下脑门，笑道：“长安城大，每天入入去去，打尖的，住店的，问路的实在太多，偶有疏忘，还望客官见谅。”

谭玄道：“无妨，只是我那位同行而来的姑娘是否还在贵店？”

“哎呀，那位姑娘好像昨天刚走了。”掌柜的琢磨道：“临走时，还让店里的小二带句话来着，不过我不知道，得把小二喊来。”说完，对着内店扯着嗓子喊道：“德贵，快过来，有话问你。”不一会儿，小二满身油腻的小跑过来，见到谭玄立马道：“呦，这位莫不是前些天和俞姑娘住在西边那两间下房的公子。”

“对，正是，请问俞姑娘走前有嘱托过什么吗？”谭玄急忙问着。

“俞姑娘昨天刚走，说是去了城西什么‘涤目之所’。你若回来找她，去那里即可。”小二一边想一边说着，然后笑道：“我在长安城待了这么久，怎么不知城西有什么‘涤目之所’，不过她说你听了自然明白。”

“好啦，话说完了，赶紧回去干活，临晚上客人可就多起来了。”掌柜的生怕小二借机偷懒，赶忙把他支走。对着谭玄赔笑道：“客官，天快黑了，这边还住店吗？”

谭玄正沉思着，掌柜的连喊了两声，他才回过神。笑道：“不用了。”那掌柜见既不住店，也就态度索然了。

谭玄出了店门，便不住的嘀咕着“涤目之所”这四个字，突然恍然大悟，当时在江安镇，自己被偷袭，双目差点失明，宁儿就是在破庙里打水给自己清洗的。怪不得她会说，自己听了就会明白。想必“涤目之所”就是破庙吧，城西的破庙，这还得找寻一番了。

谭玄牵着马到了城西，一路打听才晓得，是有一座破庙，叫“祈安寺”。几番指引之下，虽到了祈安寺，也日没月出了。但看庙门红漆斑驳未落尽，庙内杂草不多，可知此处荒置未久。破庙并不大，除了庙前的几分平地，就是一座两三个亭子般大小的内室了。里面黑压压一片，全难看清。但谭玄在空气中分明闻到了一点烧蜡的气味，想必不久前有人在此处点烛。谭玄随即拿出包袱里的火折子，吹亮了，找到佛像旁的烛台点上。

环视了下四周，破庙里蛛网不多，但空旷的很，除去桌上的烛台和身后的佛像，什么都没有了，但地下还剩余一摊篝火燃后的灰烬，伸手探了下，积灰还腾升着暖气。谭玄心里暗道：我来之前这里肯定有人待过，这人要么已然离开，要么就还藏在这破庙里，会是宁儿吗？

谭玄一边想着，一边谨慎观望，庙里还能藏匿的地方似乎只有这座佛像了。佛像有两人高，后面有一条细窄的过道，谭玄不露声色，缓缓抽刀往佛像后走去。待走到时，一个疾步挥刀往里虚劈，结果一看竟无人。谭玄正摇头着，忽闻身后似有动静传出，一个身影突然从桌底逃出。谭玄不敢迟疑，劲步追去，施展起脚法，空中两个起落就翻身到那人面前，直接挥刀逼停。两人借着月光一个照面，各自都不禁惊诧欣喜起来，原来这人正是宁儿。

谭玄又惊又喜，道：“宁儿！你离开客栈后一直都待在这庙里吗？”

宁儿显然也激动万分，耐不住的扑上前抱住了谭玄，泪如雨下，道：“玄哥，你终于回来了，宁儿生怕你找不到这里。”

谭玄宽慰道：“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客栈住的好好的，怎么又跑来破庙里栖身。我在客栈知道你走了之后，可是好一顿的担心。”说完谭玄用袖口替她擦了擦梨花带雨的脸庞。

宁儿哽咽着道：“才住了没两天，长安城里就开始搜捕贼匪，我在城内告示上看到了玄哥的画像，告示上说你杀害了地方要员，现正被朝廷通缉。”

谭玄一路风风火火赶来长安，并不曾在街上逗留丝毫，所以对个中情节并不明了。问道：“有说杀了谁吗？”

宁儿支吾了半天，道：“说玄哥全家和窦迟一门的事都是你暗中谋划的。”

“什么！”谭玄一时气冲脑门，火冒三丈，怒道：“若窦迟这条狗命安在我身上，我谭玄倒也认了！但如此泯灭良心的构陷，简直天地不容！想必这事和王守澄此阉竖脱不了干系！”

宁儿忙劝道：“玄哥万不要怒极出乱，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看你年轻气盛，引你入彀。但此时万分紧要，若贸然冲动，我们即便来了长安城也毫无意义了。眼下首要之事，还是从我们在江安镇遇到的那几个官差身上查起。相信只要谨慎行事，抽丝剥茧之下必能有所眉目。”

谭玄想来觉得也有道理，自己江湖阅历尚浅，很多时候遇事还得平心静气。于是问道：“话虽不错，但长安城这么大，那几个官差又怎能轻易寻到。”

宁儿得意一笑，道：“那几个官差不都在都察院任职嘛，我昨天在都察院外候了大半天，终于让我发现了当天玉香楼里的其中一人。”

谭玄忙问道：“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