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消息你是从何而知的，可不能胡说。”另一人赶忙将声音压得更低，小心翼翼道。

“我有族兄在宫里当差，亲眼瞧见的，据说这次去宋州巡视也是王公公的提议。”

“呦，这倒奇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以为巡视宋州是什么好差事。听闻那边水患已久，朝廷迟迟不赈灾，早就民怨沸腾，乱象已显啦。”

“这么说，它倒是烫手的差事了。”

“何止是烫手，要人命也不一定。”那人说着声音就低若蚊蝇。

谭玄自幼习武，耳聪目慧。此时再功聚双耳，依稀还能听到话音。宁儿已经吃完，看到谭玄侧耳在听着什么，刚问出一个字，谭玄已举手示意静下来。

“流民要是趁灾暴起，还不得是二殿下的过错，就算流民安分了，难保这灾情就能顺当办妥啊，要是办不妥，你猜又是谁的错？”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圣上龙子，总不会有个三长两短吧。”

“皇上自登基以来对王公公是信赖有加，王公公又与大皇子相安好。而二殿下与大皇子和王公公都不交好，这事怎样还真不好说。你怎知道宋州之行就能稳稳妥妥呢。”

“哦，听你这么一说，那岂不是......”话还未说出口，应答之人早就嘘出了声，来回观望了两眼。

“嗨，这事可不能乱说。来，喝酒，吃完了一起去天风楼逛逛。”两人相视一笑，碰起了酒杯。

谭玄略一寻思，站起了身道：“先找个客栈吧。”

在路上，宁儿疑道：“玄哥刚才是听什么，听得如此入神，我怎么什么都没听清。”

“找个住处再慢慢说，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宁儿听得更加疑惑，不过想来谭玄必然心里已经有了计划，那便不多问了。

喜来客栈，相比长安城的其他客栈，这里看起来要旧的多，谭玄订了两间房。

喝了口茶，谭玄将所听之事娓娓道来。宁儿道：“玄哥为什么说这是件好事呢？”

“我家灭门之事与王公公是绝对脱不开关系的，这二殿下品性如何，尚且不知。不过既与王守澄不协，如果能和他通上关系，要查起来必然便捷了些。”

宁儿托着腮，问：“可是，二殿下到底会不会帮我们呢？”

“父亲归田之前曾为太子少师，与诸多宗室皇亲友善，也与王公公素来不和。只盼二殿下能念起家父，略施援手。”

“现在来看，也只能一试了。可我们方到了长安，就要离开吗？行程该如何安排呢？”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去宋州不出意外应该是走玄武门，皇子出巡，必然声势不小，我早早过去，应该不难等到。”

“就玄哥一个人去吗？”宁儿撇了下嘴，露出愤怨的表情。

“又是奔波劳累，你还是待在客栈里的好，不是没来过长安嘛，可以借着机会好好去走走看看。我大概十天左右就能回来。”

“我知道我不会武功，跟在你后面，总是添麻烦。”宁儿轻叹了口气，无奈道。

“谁说的，宁儿善解人意，遇事冷静，很有男儿气概啊。只是这次去宋州应该不会有危险，只是和二殿下见上一面，没有机会马上就脱身回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宁儿思忖着，自己没有拳脚功夫，跟在玄哥后面，遇事反而要他照顾，还不如他自己一个人来的潇洒无顾虑。想了想就释然道：“好吧，但玄哥一定一定要保证，尽快赶回来，不要胡乱冒险。宁儿就在这里等着你，等不到你，我......我绝不会走！”她重重的说了最后一句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谭玄微微一笑，默默的点着头。

天刚亮，谭玄就出发了。长安曙色潇洒，天边的绮丽云层薄如蝉翼，淡似轻纱，裹不住的朝阳在沉沉而上。街道的繁华声势已渐渐起开了，尽管天还没有完全放晴，但依稀可以看见往来的商贩，街边的小吃摊位也忙碌了起来，叫卖声在周遭响起，三三两两的人群越发多了，很快便串在一起，游走在纷繁的长安里，各自安于各自的生活，或忙或闲，或贫或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生存的路径，虽杂糅在同一个地方，却各自引向不同的方向。

时至晌午，轰隆的马蹄声从内城远远传来，声势浩大，直往玄武门逼去。谭玄正等的心烦，还以为自己跑错了大门，错过了时间。直听到轰鸣的车队声，这才反忧为喜，暗自还笑自己来的太早。

很快，官道上便肃然沉寂了下来。二十匹仪仗队向前，旌旗招展，皆人高马大，金玉挂身。往后是披甲执戈的禁卫军，连绵有百人之众，威风凛凛，气势恢弘。中间是四匹骏马拉起的华蓬锦车，外帘紧闭，让人难窥究竟。不过在谭玄看来，绝对非二殿下的座驾莫属了。这座驾之侧，有一护卫神色威严，视听左右，腰怀宝剑。再一看，他面貌清秀，看似读书人，手却粗招浑厚，可知功夫了得，这副妆容不免让谭玄另眼相看。蜿蜒的车队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彻底走出了城门，谭玄早早的就随人群潜出了城外。车队直往大道而去，谭玄只走小路，跟后紧紧缀着。过了一天，车队人多迟缓，才走了不过二十里路，停扎在上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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