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鸡鸣让人轻快，无论昨夜是噩梦还是好觉，听到了鸡鸣声总是让人心怀期待和舒坦。宁儿伸了个懒腰，便急忙洗漱了起来。谭玄就住在旁边的房间，宁儿整理好后就想着去找谭玄，可敲了几下门都没人应。正当她慌张起来的时候，店小二路过道：“这位公子天没亮就出去了，托我嘱咐姑娘，他有事去去就回，让你不要担心。”

“哦，这样，那他有说去哪儿了吗？”宁儿了然的问道。

“这......好像没有。”小二略微思索道。

“好吧，有劳你了。”宁儿有些失望谭玄没有提前告知一声，但至少没有撇下她不辞而别。

喝了些清粥，她便没有了食欲，心里想的挂念的都是谭玄。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一种不由自主的思考，虽然她总是在心底告诉自己，玄哥武艺高强总不会有什么意外。但那种挥之不去的忧虑感却怎么也说服不了思绪。

桌对面的粥已经凉了，宁儿越发的担心起来。正当按耐不住的时候，谭玄已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宛如旷野里刮来的一阵大风。

“东西收拾好了吗？耽误了点时间，这就启程吧。”谭玄抓起一个馒头塞进了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了句。

宁儿又惊又喜，道：“去了哪儿了，让我好等。”

谭玄勉力咽下了一口馒头，抬碗喝了口粥，道：“路上再说，现在不走，就要耽误了。”

宁儿看他神色中隐约有些担忧，不敢多言，赶忙收拾好了行李。

路上，马蹄声隆隆，前方远远的可以看到一片片浓厚的乌云在漫天东移。

“我听说前方商州、华州、京兆府一带近来雨势猛烈，黄河水情汹汹，有成灾之势。若不赶着时间先过了此处，恐怕西进之路随时会被拦断。”

“没想到这秋雨下的如此猛烈，可是你今早外出，只是为了打探前路吗？”宁儿小心翼翼的问着。

马蹄声依然不绝于耳，沉默了一会儿，谭玄道：“去看看一些故处。我还很小的时候，家父当时在长安为官，有一次回乡途中就路过潼关，当时正是星辰当天，翠色满穹。我和父亲一起在潼关边的马头山上遥览晨色，看天空由黑而亮，我很难忘了那一天，那也是一个秋天。”他转头看了宁儿一眼，轻声道：“我只是想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静一静。想想过去的事，以后的事。”

宁儿感到他的目光在灼热着自己的心，忙道：“抱歉，我不知道这些事。”

一滴豆大的雨珠落在了谭玄肩上，他惊道：“不多说了，有些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再叙。当下要马上赶往长安，天又要下雨了，穿上蓑衣吧，这雨势看来不弱。”

话音刚落，雨点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砸”了他们一身。

冒着大雨，二人已经到了凤翔府地界，再往前不到十里路就能看见长安了。

“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了，这雨天赶路太辛苦了。水涝处已经过去了，今晚就暂且待在凤翔府吧。”

长安，富甲神州，枢控八方之地。关中者，天下之脊，中原之龙首也。

翌日，正午未到，谭玄与宁儿二人从开远门入长安城，并骥而行，眼前一派欣欣容光。来往商旅，贩夫走卒，肤白高鼻者，披发左衽者皆参差于道。胡姬唱客，卖艺弹吟，往来售卖之声不绝在耳。街道两旁酒味四溢，饭香饱人。

宁儿还是第一次来长安，不禁欢心飞逸，左览右看，颇为好奇。谭玄看了不禁笑道：“宁儿，长安城可如你意？”

宁儿这才自觉有些失态，忙拘敛起来，道：“小时候爹就想去往长安，一观这天下繁华至极之地，但山高路远，家运维艰，终是空想。没想到此番，我倒来了长安城。”言罢，未免谭玄触景生情，想起自家感伤之事，又道：“我一乡野女子到这千里金城，那还不兴致十足。”

谭玄神色略为暗淡，强笑道：“我自小就住在长安，现在想来也有十二年了，长安城繁华依旧，但此刻的心境却大相径庭。只盼如今的长安能像十数年前的长安一般，能给我这心里留存点好的念想吧。”

宁儿见他面带悲戚，不忍他再感怀。赶忙笑道：“那不如先尝一尝长安城的美食吧。初来乍到，还要玄哥好好带着领略一番呢，可不能推脱啊。”

谭玄笑了一笑，不再言语，抽了下马鞭，直往前路而去。

食肆里，二人各自点了碗汤面和些许胡饼，谭玄还特意让店家上了一盆炖羊肉开开荤。自离开兖州之后，这么些天忙着赶路，凄风楚雨的吃不上一顿安心饭。今日初到长安，自然要犒劳一番五内。

面菜上来了，谭玄并没有急着动筷，只是干喝着手中茶水，看着宁儿大快朵颐的样子，不免心中酸苦交加。宁儿半碗面下肚才发现谭玄还在喝茶，于是放下碗，腼腆道：“我是真......觉得这家的饭菜很合口味，玄哥也快吃点吧。”说着夹了块羊肉放到谭玄碗里，“尝尝这羊肉，鲜而不膻，炖的熟烂入味。”

谭玄放下茶杯道：“我知道，这家我儿提时来过好些次，每次都要点一盆羊肉汤，因为爱吃，刚才看你吃的那么香，想起了那些事。其实你倒些清茶在这羊肉上面更入味，不信你试试。”他往羊肉上倒了点清茶，宁儿半信半疑的夹起了一块放进嘴里，先是皱眉，然后舒开，接着睁大了眼睛，拍掌叫道：“玄哥果然是行家呀，这炖的羊肉添些清茶，果然更少油腻，香味浓郁了，还有了些茶水的甘润。”

谭玄抚了抚掌，端起饭碗道：“快吃吧，吃完了找间客栈，下午再去长安城外放放风，今天先安顿下来。”

不远处有两人正在喝酒，此时一人道：“听闻明日二殿下要巡视宋州。”

另一人道：“我也有所听闻，宋州那边水患严峻啊。”

一人低声道：“新皇才御制大统，就发生了这么大天灾，流年不吉啊。”

“还有，听说王公公与二殿下似有隔隙，二殿下年纪虽小，口齿却是凌厉，竟敢当众顶撞王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