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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叫宁儿的姑娘

清晨,短青岗。

天还刚亮,经历了两天的雨势,一天的阴沉,今日的天空终于散出了片片霞云。赤黄的云彩此彼皆在,沉沉的彤日在厚重的积云下挣出了半圆的光圈,璀璨的东边看起来格外光芒夺目。

短青岗乃城南一个僻外的墓地山丘,兖州的显贵达人死后常在此置棺。入了秋,岗上松竹萋萋,露水漙漙。一会儿后,谭玄便找到了自家的墓群,他独个凝神在碑前,周围群墓相隔有序,碑拓清明,想是费了一番功夫。各间人迹泥泞,墓围修缮也未完成,半工停落,显是仓促行事。

谭玄在碑前摆上了一碟桂花烧鸡,一整块的河东老烧肉,一盘绿豆饼。中间竖立的一块石碑上分明写着:兖州刺史谭君奕大人之墓。

谭玄颓然跪倒,两行浊泪止不住的流下,想起儿提时父亲的谆谆教导,母亲的无微不至,而如今只有森严的石碑和自己面面相对,谭玄的心里一阵绞痛,他平复起思绪的种种波澜,脑海中只浮现出一句话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谭玄开始不断在脑海里捋清这些天来的思绪,先是收到了父亲的亲笔信,让他速速回家,然后半路遇到假扮家僮的杀手偷袭,回到兖州城后,发现窦迟和王守澄相互勾结,而青衣门又和王守澄关系匪浅,窦迟因故也遭灭门之祸。计双山身为兖州城班头,对王守澄却阳奉阴违,以他一个班头的身份断然不会如此,他背后肯定也有什么势力的支持。总而言之,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都要从长安才能寻到。现在来看,王守澄毫无疑问就是自己满门被杀的罪魁祸首!谭玄几经踌躇后决定前往长安,一定要查清实情真相。

抬眼望去,短青岗后连延起险峻的山峦,山顶云盘雾绕,幻似仙境。山脚下散布了几处村落,炊烟寥寥,显是极为萧条。再往北看便到齐州境内了,一段停留后,日近晌午,谭玄苦笑一番,擦干净泪水,往下山的路走去。

岂知才走两步就发觉松林间似有人在暗中窥视,显是自己刚才情绪起伏,所以一时没有觉察出来。谭玄决定先故作下山,看此人到底有何目的。

可走了一截路后,谭玄居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过来,一阵疑惑下,他又只得折返回去,发现先前摆放的祭品居然不见了。顺着烧鸡和烧肉的气味,谭玄直向北追去,一路下山,不多时便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捧着油腻的祭品飞奔般的往山下跑去。谭玄原本以为是些无赖之徒偷食祭品,这时见对方不过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心下不禁动了恻隐之情。山下不远处呈现出一片破败的草屋土房,谭玄微一思量,依旧不动声色的追了过去。

临近了才发现这个破旧的村落已经寻不到几处人烟,据说齐州秋粮歉收,许多贫穷人家三餐难饱,不少村落人皆逃离本乡,外出乞食。谭玄环视周遭,想必这里也是如此。少年一番左右顾视之后,便偷偷溜入一家土坯屋子里,谭玄也躲在窗沿下静听。

少年略带欣喜的轻喊了一声:“爹娘,我给你们带吃的东西来了。有鸡还有肉,今天实在是走了好运。”

谭玄听完心下微微一震,这声音略带娇弱,低沉清丽,哪像一个弱冠少年的音色,反倒像极了一个二八少女。

土屋子里虚弱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宁儿,这些是从哪儿来的啊?该不会是偷了大户家的东西吧。”

“爹,您别担心,我这......这不算偷的,更不是抢的。”

“那从哪儿来的啊?宁儿,你爹好歹也是个先生,咳咳......偷鸡摸狗的勾当我们是绝不能做的......咳咳”另一个老妪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

“爹娘,我这真不是偷的,我跑到短青岗上看到......看到别人家的祭品,所以......所以就顺手拿来的。”

“你......你这丫头真是要气死我,不问而取则为偷,为父从小教你的四书五经,你都。。都忘了个干净吧!”说完就不停的咳嗽了起来。

谭玄听着听着不自觉的探出头观望起屋内,里面清冷阴暗,隐约能够看到一对老夫妇躺在麦秸堆上,那“少年”正低头跪在对面,哽咽不已。

“祭品只是祭给过世的人,在世的人都要饿死了,为什么还要浪费了这些东西。”

“你这丫头,满口歪理,咳咳咳,拿走,我死了...死了也不吃这些污秽东西,快......咳咳咳......”

“宁儿,好生听你爹的,这些你还是送回去吧,偷别人家的祭品,这是有违孝悌的事情。况且你爹和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吃不吃这些都无所谓的。”老妪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身子摸着那“少年”的脑袋,“少年”低着头不停的抽泣着,“娘,不要这样说,我马上再去请郎中来,这病绝对是治的好的。”

“这方圆十里,连人烟都难寻迹,更不要说什么大夫了,即使请到了又能怎么样,没有银两,也是白白耽误了郎中的时间。我累了,你先扶我躺着再睡睡吧。”说完,老妪就被搀扶着徐徐躺在麦堆上。

谭玄心里一阵悸动,想想自己已经家破人亡,父母双逝,不觉对这“少年”深感同情。

“少年”站起来,抹了把眼泪道:“爹娘,你们先撑着,宁儿一定出去再给你们找些吃的。”刚转身,只看到门外正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背缠长刀,身形健硕,正是谭玄。因为背着光,所以“少年”并未看清他的样貌,他连忙顺手捡起灶台的木棍指着谭玄,紧张说道:“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谭玄淡淡说道:“认不出我吗?”说完侧了侧身子,阳光照亮了他半边身子斜斜的在门沿下拉长了影子。

“你......你是......你是那个”“少年”脸色一阵青红,顿时哑声了。

“宁儿,这......这到底是谁?”老妪忐忑不安的问。

“他拿的祭品是我拜祭父母的。”谭玄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少年”,站近了看,他越发肯定这不是少年,而是个二八少女,虽然扎了个男式发髻,但眉宇之间略显娇媚,嘴角淡薄红鸾,细查之下颇有秀色。

“啊!这个......公子,小子无德,多有冒犯,还望公子海涵,家贫无以为继,方才走此下策,老朽这就跪下了。”言罢,老翁挣扎的欲爬起来。

那“少年”“嘤”的一声赶忙跑过去扶他躺下,转过头瞪起一双俏目正声道:“公子若要怪罪,就全拿我是问好了,我爹娘久病缠身,经不起折腾,还请手下留情,我随你去官府便是。”

谭玄感到脸上紧绷绷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并无怪罪之意,只是不谙尘世。处事言语便直来直往,不加遮掩。因此从没想过情况会如此,他知多说多错,便直接掏出一小袋铜钱抛了过去,呆呆的望了那少女一眼,转身就要走。

“站住!把钱拿走!我们虽是山野人家,至少还知嗟来不食。公子如果对我私拿祭品之事网开一面,宁儿在此拜谢,但请公子不要以为家境殷实就可以装作善心大发,随意施舍。”

老翁听完也不觉点头赞许。

谭玄错愕不已,他倒不知自己举手之劳会让她这般愤慨,忙木讷的说道:“姑娘误会了,我......我只是见家翁重疾缠身,所以想略尽绵力,上天有好生之德,绝不是对你们有丝毫轻鄙的想法。”

“少年”听到“姑娘”两字,脸上立刻飞上两朵红霞。抿嘴叫道:“谁......谁是姑娘,你......你快出去!”

老妪从旁搭话道:“公子莫不是持仗身壮,想欺辱我家门不成!”

谭玄见有理说不清,自己此时又有些笨嘴拙舌,如此下去恐怕误解越结越深,还是先离开再说吧。想罢,恭敬鞠了一躬,转身而去......

走出村外,抬眼望去,几片枫叶摇落,几点云儿飘过。正午的阳光还有些刺眼,让困郁的心也一扫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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