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似想通了，默默坐下，自捞了一瓮水醪，仰着灌下。

三斤装的水醪，竟是一气喝了，脸不红，气不喘。

瞳孔微缩，牛屠下意识地侧让，是心虚了。

牛屠是武士，道行是顶阶老仙，一身力气、再加上身手，是某肆市一霸，手下有数十号混日子的弟兄，便是丸子官？也要退避三分！

无它，牛屠是亡命之徒，手下的混混是无赖，谁惹上谁倒霉。

然而，水醪是劣酒，口感、适应度极差，需慢慢喝。

便是自命豪杰的牛屠？最多，一口气灌一斤便是极致。

唉，喝醪酒需要身体硬朗、且气机悠长，才不会出状况。

老板娘？只要伸一根嫩葱般的手指，就能毙杀不知死活的牛屠！

“小丝丝，不是婶不收细粮，而是收来无用！”

壶山城的凡民，约九成与种粮有关，细粮虽少，却不缺。

一石一百枚大子，是公道价，高了、低了都不成。

福山通是强买强卖，几百年的价钱不变，几成习俗。

有福山怀秀坐镇，丸子官是憋屈地倦缩着，行商、店铺、农夫各司其责，没有人敢逾越，壶山陆安祥而太平，直到四喜王崛起。

四喜王自谓壶山城、甚至是壶山陆的天道，不愿被福山氏压着。

逮住时机，是趁千余福山楼覆灭，才一举驱逐碍事的福山氏。

失了约束？一切就乱了套！

福山氏的贱人们，是放了一把又一把的火，是将有名、有姓、有实力的壶山通股东烧得灰头土脸，什么粮食、布匹，统统化作灰烬。

种粮的人是夯货，是非常精明的夯货，非蠢驴，。

布匹？呃，是有穷氏垄断了，说没有？肯定是没有。

能折腾的，是细粮，是改善生活品质的细粮，不可或缺。

《四喜会社》的店铺空空如也，没粮、没布、没杂货。

有穷氏，有实力想做大事的有穷氏，是兑付了凡民手里的白条，然而，却是遭了报应，一群丸子兵搅闹不说，竟连招牌也抬走了。

有穷浮华栽了大跟斗，不会再有股东傻傻地往前凑，先吊着、凑合着，是将局面对付过去，局势不明朗？先冷眼旁观，不可急躁。

打白条？赊粮？

很难！皇军砸了有穷氏场子，股东心有戚戚，不会再做傻事。

其二，《四喜会社》名头不显，信誉存疑，再加上有穷氏的遭遇，明眼人是瞧出门道，是四喜王使绊子，其信誉是大打折扣。

除非，是现钱现货，出门两清，凡民不会再赊粮给商家。

是的，是商家，无论是行商、坐商，统统是现货交易。

原壶山通的股东缩头？一时间，行情非常诡谲。

缺粮！结构性缺粮！

玉米、高梁是主粮，细米、面粉是细粮，而白薯、土豆是杂粮，粮食是大宗物品，除了手里有钱，还要有固定的仓储设施。

大商家缺货，是家家缺货，才建的库是空库，没有人张罗收粮。

拥有实力的股东，仍处于观望状态。

唉，壶山城是大城，专业化程度较高，像布商，家大业大的布商，族人是不种粮食，定期有大粮行送来，毋须劳心费力，早成习惯。

忽然间，没有人送粮食？问题很严重，关乎生死存亡。

一个个小裁缝不再操尺、弄剪，而是赶着驮龟四下里征粮。

是高价征粮！布商的利润高，只要小裁缝快些回来？不在乎！

粮农嗅到“商机”，趁机坐地起价，粮价渐高。

想到这里，老板娘叹气，不是不想收，而是做不到。

杂货铺，是囊括了日常用品，缺什么有什么。

但是，每一样的货，不会太多，是典型的少而全。

瞟了瞟满满当当的铺子，老板娘苦笑，窖仓最多能堆二十石细粮。

谁都有苦衷，种粮的更苦，是眼瞅着粮食疯涨？却又找不到买家。

目光？盯上了小贩！

一轮又一轮的混小子、笨丫头上门，是推销自家的高价粮。

更妙的是，像小丝丝？家里是卖烙饼的，竟兼职做了“掮客”！

老板娘是单身婆，是觉气氛不对，早将窖里塞满了粮食。

牛屠思忖半晌，形势不由人，百十号人要吃哩。

“小丝丝，给叔说，你家有没有棒子面？我要大宗！”

小丝丝撇嘴，越有越抠门，你家天天吃白肉，舍不得买细粮？

棒子面是主粮，要掺和两成的面粉，再做成糕点，实在难咽。

“叔，棒子面是一石一百枚大子，不二价！”

牛屠一滞，赶紧控制情绪，不能落了欺负小人的恶名。

棒子面？市价，是三十枚大子一石，包送到家！

“小丝丝，你在哪里？”远处传来呼唤，是妇人，很急。

小丝丝趁机溜到门前，是给娘亲招手。

妇人，少妇，烙饼杨家的四姨太，面容姣好，是小丝丝的亲娘。

“小丝丝，又涨了，细米、面粉是五百枚大子，棒子面两百！”

“哐当！”牛屠心悔，再受不了刺激，歪斜斜地倒了，酒坛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