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中弥漫着森然低语，从撕裂的空间缝隙中渗透而出，谭雅触碰不到任何实物，那团雾气却能将她黏入其中，她恍惚间好似沉入了最深的噩梦，来自远古的低语伴随着本能恐惧入侵了她的脑海。

犹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浓厚的雾气才消退，灯光恢复了正常，整个地下室陷入了诡异的平衡。谭雅跪坐在地上，她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黑色烟雾如有意识般涌向倒在地上的女孩，并覆盖住她瘦小的身躯，渐渐融为一体。柯莱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珠是纯黑色的，没有眼白，看起来如鬼怪般可怖。

“柯、柯莱……”罗西被她吓得腿软，可她顾及一旁的谭雅，到底是没能直接逃跑，“柯莱你，你还在吗？”

柯莱眨了眨眼睛，眼球变成了正常人类的样子。

她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朝前走了一步。

罗西连退三步，警惕地盯着她：“你是柯莱吗？是不是还被附身？”她抓住最近的一个闲置的陶瓷花瓶，举在身前摆出徒劳的防御姿势。

“我一直在这具身体里，”柯莱说，“如果我想伤害你们，刚才就能把你的姨妈撕碎。”

她说完便转身，视线缓缓扫过地下室的植物，先前摘下的藤蔓名叫夜藤，在魔域中算是常见，藤茎为深绿色，叶片是黑色细长状，密密麻麻爬满宫殿的外壁，甚至能在操纵下绞死入侵者，所以又被称为魔鬼藤。

除了夜藤，地下室还有几株她从未见过的植物，都无一例外散发着带有魔气的香味。

“你是恶魔。”谭雅喘着气，总算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她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目不转睛观察着柯莱，黑色的烟雾与纯黑眼睛让她心底浮出了猜测，“我从书里见过相关描述，你附身在这个人类身上，是你杀了这个女孩。”

“我无意滥杀，况且，”柯莱顿了顿，手指抚摸着夜藤，夜藤顺从地往她手上攀附，那乖巧的动作宛若正在撒娇的宠物，“附身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你是故意接近我们的？”

“遇到你是巧合，但是我需要补充力量，这里的植物正适合。”

柯莱咧开嘴角，扯出一个毫无诚意的笑容，在当前状态下完全是种“因为需要就直接来拿”的态度。

谭雅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颇为肉痛地看着自己辛苦培育出的植物。

此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谭雅一边盯着柯莱一边接起了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的眉头拧紧又舒展开。

“我马上就来。”她回复道，又对罗西解释，“医生来了，我去给他开门。”

挂断电话后她静默半晌，才稍稍放低姿态，较于之前甚至可说是委曲求全的语气对柯莱道：“这些植物……整个世界就只有这么多，你不能把它们全毁了。”

“当然不会。”

“如果你毁了这些植物，我发誓，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和你同归于尽！”谭雅中气不足地强调。

罗西立即紧张兮兮地喊了声“姨妈”，视线在两人间不断来回，生怕她们一言不合就打得你死我活。

只是柯莱对这种威胁毫无反应，谭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屋里就只剩罗西、柯莱和一只渡鸦。

罗西还有些不知所措，在急转直下的情境中已经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表情。此刻硬是挤出点笑容，试图套近乎：“嗨，柯莱……我知道你不会伤人，上周在火爆老爹是你帮了我。”

柯莱点了点头，将夜藤放在鼻子前轻轻嗅着，皮克好奇地凑过去，闻了一下立即颇为嫌恶地把脑袋扭到一边。

“这只渡鸦也是魔物吗？所以拥有智慧能和你沟通？”罗西伸长脖子。

“皮克是这个世界的普通渡鸦。”

“可是乌鸦连镜子测试都没有通过，它们的智慧还没有达到交流的程度。”

“我们只是假装过不了镜子测试。”皮克反驳说。

“它是在说话吗？在说什么？”罗西问。

“它说不喜欢人类的实验。”柯莱松开藤蔓，把皮克放到自己的肩头，朝着楼梯走去。

“你不继续在这里恢复力量了？”罗西跟在她身后。

“我需要的暂时就这么多。”直接吸收植物中的魔气转化率过低，如果要完全满足自身魔气的补充，地下室里的植物完全不够。

两人离开温室，来到花店里，此时花店中间的长桌上已经被搬空，铺了一块窗帘布，布朗就躺在上面。

一个瘦瘦高高的陌生男人正在用刀切开他的伤口取子弹。他看上去四十左右的年纪，戴着金丝框眼镜，身穿浅蓝色没有褶皱的衬衫，皮肤和头发都保养得十分妥当，一看便是生活富足工作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