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舞者在看他,在他的脑海中看他,那间许久没有出现的小黑屋又出现了。
“你是谁?”他问她。
舞者的舞步未停,听见他问,温柔地笑着。小黑屋还是没变,和以前一样,周遭俱是黑暗,窗口透来阳光,阳光刚好照在舞者的脚下,她便绕着阳光的圈晕翩跹舞蹈。
——他脑中闪过另一个画面,就是自己拿了一双绒毛拖鞋为她穿上。
正当他意图靠近那舞者,音乐却骤然停止,他从小黑屋退了出来。
“她是谁?”他怅惘不已。
他想见到她,闭上眼,继续换着台,又听到《IKnowher》《樱花纷飞时》《绿袖子》《即兴小调》《情热大陆》《卡普里岛》等口琴名曲,但小黑屋却消失了,舞者也像从未出现过,一切如同幻觉。他站起身,手依然抚着收音机,此刻,他很想抽一根烟,可惜手边没有烟。
今天的电台像是口琴专场,叶小加笑着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口琴专场结束了,出现了若隐若现的说话声,叶小加赶紧蹲下凑近音箱,那说话声像是杜姐和小谭,说话内容和他从电视读唇猜测的一样,杜姐说:“快离开。”小谭也说:“快离开这里,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和他用手拍打电视屏幕一样,他也用手在拍打收音机的音箱,很快,拍打声为电波噪声所掩盖,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快离开!”他们为什么让他离开?
这里是医院,他离开干嘛?
但小谭那句“快离开这里,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却击中了他的心脏一般,他觉得小谭说得很有道理。
也许离开这里,出去之后,一切疑窦便豁然开朗了呢?
也许吧……
叶小加望了望病房门外,医生、护士匆匆走过。
能离开吗?这算不算是逃跑?
收音机嘈杂的电波里,小谭的声音再次传来:“能离开就离开,这就是逃跑,我们是跑不掉的,但你可以!”
“等等!你说什么?”叶小加意欲和小谭对话,回应他的却唯有电波。
内心涌起一个冲动,这冲动就是离开的冲动。
顾不得那么多了,再待在这里,不但剧情无法推演,自己可能都会因密闭而疯掉。
说走就走,未免惹疑,他将外套当内衣穿,病号服套在外面,除了手机,也没别的东西,这对他的出逃再好不过。
就这样,他先去到卫生间,脱掉病号服,戴上黑框眼镜和英伦风格的小草帽,自然而然地乘坐电梯下了楼,踏着不急不徐的步子走出了医院。汲取上次的经验,他没有选择再去走楼梯了。
一路上担心的阻拦、盘查、追问之类的事情都统统没有发生,他,离开了医院,就这么简单。
未免,太简单了!
蔚蓝天空,白云流转,城市街道宽阔,楼群错落,车水马龙,阳光洒在他的脸颊,热度弥漫了全身。他走出医院的电动闸门,长长舒了一口气,门卫朝他单手敬了一礼,他看也没看他,朝着医院大门外的长街走去,步行道旁,种植着柳树,绿色的柳絮随风飘飞,给人身心愉悦之感。
他向前走着,目光贪婪地观察眼前的这个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便是**,那么他确实该好好地看一看。
一声汽车鸣笛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来他闯了红灯,把自己和司机都吓了一跳。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继续前行,那车却停在路边,车窗摇下,一张熟悉的面孔几乎让他尖叫。
那司机戴着一顶灰布米格圆弧帽,方面浓眉,唇上蓄着浅淡的胡子,茶色墨镜也遮不住凌厉的眼神,他脱口而出:“你?”
那司机也震惊极了,他说:“你出院了?”
他们认识。
叶小加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逃出来的。
司机笑着说:“哈哈,没想到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叶小加也笑了,没有什么比遇到熟人更开心了。
他是谁?
——他,就是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