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姐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他忙说:“没事,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三个病友便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不说话了。
他的头侧放在枕头上,白色的枕布残留着医院特有的药水气。他的脑子快速地旋转着,可更奇怪的是,之前的记忆反倒更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了,春哥、天雅、老鹰会、蘑菇社等都像被朦胧的雾笼罩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他嘴角掠过苦笑,看样子自己真的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人和事在他翻身的时候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只觉缥缥缈缈,一阵空虚和失落,人在梦醒后总是这样。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又闭上,又睁开,反复多次,一切依然没有变化,这里,是病房,自己,是病人。
他心如死灰,心底叹道:“好吧,就当他是场梦,可是为什么我会在医院?”
“我又是谁?”他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若说这是**,那他还和梦里一样叫叶小加吗?
他的目光从格子床单移到窗台,此时,虽已入夜,周遭却万籁俱寂,仅能听见小谭和杜姐的呼吸以及街上不时传来的汽车呼啸。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意识陷入模糊。只见在自己的病床旁边,有一个女人在看他,那人不是杜姐。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齐耳短发,水白上衣,浅蓝碎花裙,笑靥嫣然,温柔娴静,眼神恍若深潭,似是在跟他说话。
他们好像认识。
认识吗?叶小加心底划过这三个字。
壁挂的老式钟表在嗒嗒嗒地行走,在指针指向六点的时候,她便消失了。
这口钟与别墅中的那个很相似,都那么古老,那么久远。
她离去后,世界一片虚无,天却亮了。
时间走得好快……
他从模糊的状态中醒来,正好与杜姐的眼神碰在一起,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令杜姐的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担忧。
他怔忡了良久。
“难道自己得了臆想症?”
“或者,这里真的是精神病院?”
他不敢想下去。
“小伙子,来喝点水。”杜姐说。
他接过杯子,望着晃动的水,说了声谢谢。
玻璃杯将杜姐的脸映照得清澈如洗,她没有再和他说话,而是一个人拿起手机在打游戏,神情痴迷,已臻忘我,看样子,她在游戏里扮演了一个很厉害的角色。那个游戏最近很火,地球人都在玩。
他笑了笑,希望再次见到梦中的女子。
喝了水他把玻璃杯放下,杜姐还在玩手机,斜对面小谭仍在睡梦中。阳光从窗户铺洒进来,玻璃杯折射出白惨惨的光,也说不清楚月光的色泽为何那么惨淡?
他想叫护士或者医生,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块馒头堵住了发声器官似的。
当他费尽力气睁开眼,惊觉自己所处的地方,并非医院的病房,尽管他还穿着不太合身不太舒适的病号服。
这是哪里?
疑问刚出,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坟墓。
这是个陵园,花岗石的墓碑显得死寂而冰冷,墓碑上那些死者的照片让人毛骨悚然,有人面带笑容,有人眉头紧锁,有人深沉严肃,有人俏皮可爱……但他们都已不是人了……
他的手中拿着一枝招魂幡,招魂幡上的白纸条在风里舞动着。
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的手里怎会拿着招魂幡?”
一丝邪门儿的恐惧袭上心头。
招魂幡的白纸条时不时轻抚着他,如同情人的吻。
他头皮发麻,眼珠子动也不敢动。
厚重的云层下,陵园倍增阴冷。风扫落叶,卷起一地尘埃,也卷走了生命的最后一声低叹。他鼻子嗅到香烛纸钱的味道,眼角不知何故有点酸涩……
“唉!”他听到那一声女子的低叹……下意识回头,却看到一名漂亮的护士正在使用听诊器探测他的心跳,听诊器的冰冷已被他的身体吸收,渐次温热。
原来,他还躺在病床上,小谭和杜姐正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叶小加,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护士问。
他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自己还是叫叶小加,至少名字不是假的。他对护士说:“没什么,就是感到模模糊糊,觉得很虚幻。”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过来,为他注射了一剂葡萄糖,嘱咐护士照看。护士疲倦地答应了,医生匆匆走了。
护士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叶小加问道:“小妹妹,我刚才怎么了?”护士嘴角溢出丝笑意,柔声说:“有点低血糖。”
他追问:“我是怎么来的医院?”
护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并未回答他。
叶小加说:“刚才我做了个梦……”话犹未了,护士打断他:“身体虚弱就很容易做梦。”
叶小加不打算结束谈话,他说:“可是,我那个梦很真实。”
护士没好气地说:“梦而已,我很忙的。”叶小加还要说些什么,护士已拿着几瓶药水出门了,药水的气息充塞着整个房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了他自己,似乎没人能给出答案。
他目瞪口呆,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
“快醒过来!”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呼喊。
然而这一声呼喊并没能令他从“梦境“中醒来,反而显得苍白、无力且无用。
他使劲掐了掐自己,换来的只有一片淤青。
——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摇晃的灯影光圈让虚幻与真实变得更难捉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