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昏脑胀,周身疼痛,叶小加也难以说清到底睡得好还是不好……
卧室的遮光窗帘不知道是没有关还是忘了关,一匝阳光通过窗户撒在叶小加的脸上,他费力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软被残存着天雅的体香,但天雅却不在身边。
她去了哪里?或者说,她到底存在么?
恍如梦境。
叶小加突然怀疑自己做是不是了一场梦……
可昨夜种种完全不像是梦,春哥和天雅与自己的交谈还记忆犹新,并未因梦醒而丢失,别墅、卧室、软被、体香……都是真实的。
“我做了一场梦?”叶小加心底发出一个疑问。
如果不是梦,为什么此刻会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虚幻感呢?
——距离第十天更近,他的虚幻感就越强烈。
他并不愿意被虚幻所绑缚,弄清楚自己的“失忆“是如何造成的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睡了一觉,仿佛过去了一生。
古人说,人生如梦,他此刻有深刻的体会。
“难道做了梦?”他反复自问。
对于春哥的那套说辞,他经过分析认为漏洞百出。假如说这一切都是梦,春哥只是梦境中的角色,那他瞎说的那些便不奇怪了。
但天雅的出现又让他不愿意承认这是梦。
——何况,是不是梦或幻觉,真说不定。
叶小加闭了闭眼,凝神静气,意识进入大脑的小黑屋,他希望那个神秘的声音能帮他分析分析,可惜空荡荡的小黑屋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细碎的脚步声。
于是,他从小黑屋中退了出来,轻轻关上小黑屋的门,啪的一声,睁开眼,阳光灿烂而酥松,晒得人很舒服。
“天雅!”他从床上坐起来试着叫了一声,天雅没有回应。
“天雅!”他又叫了好几声:“天雅!天雅!”
除了他的回声,什么也没有,窗帘随着风晃动着,他心想,掀开窗帘,会不会看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想,这时要是有人问他一声“天雅是谁”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隐约之间,他听到一首悲戚哀婉的旋律,那是一段小提琴的演奏。
“天雅在拉小提琴?”叶小加充满疑惑,小提琴声忽远忽近。
他揉了揉眼睛,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音乐声来自那张松木小桌子上的一部收音机。
——红木纹,铁丝罩,细指针,充满了怀旧的年代感。
小提琴的乐声时快时慢,婉转悠长,带着几分幽怨与哀伤,入耳低徊,听来令人沉醉。那是一首什么曲子?叶小加遍寻记忆,也想不起曲子的名字,只是觉得这是一首很熟悉的曲子。
他看了看遮光窗帘,忽觉所在地方不是别墅,不是自己的家,而是一家医院,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
的确是这样,他能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更不是幻觉。
“怎么回事?太奇怪了。”那种强烈的虚幻感装满了他的眼眶,瞳孔因疑虑而扩大。
他再一次进入脑中小黑屋向那神秘声音求助,但任凭他如何呼唤、如何叫喊,那声音都没有回应,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脑中一片黑暗、一片空白。
茫然四顾,他看到病房内的天花板有一盏倒三角金属悬顶灯,灯火晕黄,微微地摇晃着,光圈在灰色地砖上打着转。
那一束光圈有规律似的,叶小加盯着光圈看,眼睛眨也不眨,只见光圈四散开来形成了一道幕墙,幕墙两边竟有两个不同的世界,两个不同的他……两个世界中间,被一条灯柱阻隔。
一个世界的他还在别墅中熟睡,一个世界的他正在病床上,就是此刻自己身处的境地……
他比任何时候都迫切想听到大脑中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会给他带来指引……
“你在哪里?快出来!有事找你!”然而,结果令他除了失望,还有失落。在被虚幻感包围的同时,莫名的真实感愈加强烈。
他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可没什么用,眼前一切如故,没有丝毫变改。
看起来需要慢慢地接受这个现实、承认那个梦境了?但很明显,他无法接受,至少一时半会很难接受。
他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再普通不过,有可能什么都没有。而在那个世界,他什么都有,即使是受伤生病住院,也不可能入住这样的医院。
——这间医院在他看来,是很普通的,见不到半点称得上豪华的配置。
钢丝床、旧桌子、碎花桌布、陶瓷水杯、塑料热水壶、人物壁画、电视机、输液架、大大小小的药瓶子、旧布窗帘、相框、十字架摆件、水果篮、保健品……
他以极快的速度扫视了病房中的一切。
“这是哪里?精神病院?“他有点慌乱。
换了谁都会慌乱,试问有谁会接受自己是精神病人?
——他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他觉得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病房里只有他和两名病友,很奇怪,他知道男的是小谭,女的是杜姐。但他可以肯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他们。
不过小谭有点像一个人,他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小谭很像蘑菇社的丹长……杜姐,和昨晚见到的针老大有些许神似……
而身处的所在,也不像是漂亮国的明珠城,杜姐和小谭虽说与丹长针老大容貌相似,但长相轮廓更像在电视里看到过的东方人。
——东方人?难道是风雅国?
叶小加倒抽了一口凉气。
窗外的天色以极快的速度黯淡下来,比倒转磁带还快。他眼皮沉重,感觉自己已不是自己。
他又喊了一声天雅的名字,门口路过的护士听到探头进来看了看,木无表情。
他抓了抓被单,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你醒了?”杜姐跟他打招呼。
“你一直在说梦话。”小谭双手捧着手机边玩游戏边说,
“啊?我说了些什么?”他问,这也是确认自己到底是谁身在何处的一个法子。
“一直在喊一个名字,天雅什么的。”小谭头也不抬地:“反正叽里咕噜的说了很多,听不懂。”
杜姐打趣地说:“听说人在做梦的时候对外语有无师自通的能力。”
他用食指敲了敲额头,不知从何说起,有些尴尬,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