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朝阳穿透山中的薄雾，将天边映得一片橘红。

林间的动物们迫于生计早早地醒来，睡眼惺忪的陆冉还打着哈欠。

他探出头朝下看去，身下是近千米的悬崖峭壁，山脚下的绿意在云雾中影影绰绰，几只早起的飞鸟在半空中穿行滑翔，一片生机盎然。

“师父，大清早我们跑这么高的地方来干什么啊？”

陆冉揉揉迷蒙的双眼，问向站在一旁的彭无撄。

“你既打算入修行之路，便须知此路非是一条康庄大道。古往今来，盖有所成者，无不有动心忍性，坚韧不拔，上穷碧落而下黄泉也。”

陆冉心内吐槽，因为要上穷碧落，所以就跑到山上来吗？

我怀疑你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有逼格。

“君子立艺先立德，除了希望你有坚韧的品性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

彭无撄背着手站着，表情郑重。晨间的风吹得他白胡子飘飘荡荡，配上那张威严的国字脸，真有谪世仙人的风采。

“我这一脉无门无派，也无甚清规戒律，但三十五年前你师公收我之时便曾对我言明，他这一生最重担当二字，将来我为善也好，为恶也罢，无论是何作为都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善人者，人恒敬之；恶人者，人恒唾之，此为因果。知在为先，担之在后，因之果之，汝自当之。”

陆冉头都大了，这种之乎者也写下来读倒能勉强看得懂大半，听人念的时候根本来不及翻译。

但这几句格式一致，用词也不生僻，他琢磨了一会大概明白了。

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人做事一人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之类的意思……

彭无撄看着他停顿了好一会，似乎在给他思考的时间，然后接着说道：

“这是你师公对我的要求，不论我成了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只要能接受这一切带来的后果，便是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他老人家，对得起自己。”

说到后面，彭无撄的语速渐缓，他伸出手按住被风吹起的胡子，微微低着头，挺直的脊背不知何时带了一点弧度，神情落寞，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顶上一时只剩下两人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陆冉想说些什么，但感觉师傅言犹未尽，还不到他插嘴的时候。

这个白胡子老爷子，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呀。

彭无撄只沉默了一小会，复又开口：

“但你师公乃是在世仙人而非凡人！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只求担当二字，可以不在乎对错，不在乎善恶，但我在乎！”

“我不强求你嫉恶如仇，斩妖除魔匡扶正道；将来你是游戏人间也好，躬耕山野也罢，亦或是出将入相，又或遭万人唾骂，为世俗所不容，皆是你自己的造化。”

他盯着陆冉的双眼，那眸子亮得吓人。

“但有一点你需牢记心中，便是对生命保留应有的尊重。”

“若有一日你成为嗜血嗜杀之人，视人命如蝼蚁，以万灵为草芥，”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必杀之！”

话音未落，彭无撄大袖一挥，一道刺目的青光划破薄雾，落在了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处——轰然一声巨响，那巨石被炸得粉碎。

碎石四处飞溅，但飞向二人的石块全被彭无撄身后亮起的一圈金光给挡了下来，偶尔几颗极细小的石块哗啦啦地在地面滚动，停在陆冉的脚边。

陆冉觉得这时候该说些什么。

看起来师父还是个守序阵营的，有着原则上的坚持和底线，善良还是中立不好说，起码不是邪恶序列。

这和陆冉的价值观大差不差，不然陆冉搞不好要考虑叛出师门了。

至于为什么拜师之前没有考虑这些，那肯定是因为彭无撄仙风道骨的外形一看就是个正面人物。

长得好看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刷好感度，即使他是个老头。

陆冉深深地作了个揖，双眼看着彭无撄说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如若不然，当如此石！”

他是确实很认同师父的教诲，作为长在红旗下，走在春风里，年年品德课拿优的好孩子，他觉得自己起码是个混乱善良。

彭无撄双眼虽看着他，但心思似乎完全不在他身上，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但只是短短一瞬他便回过神来，陆冉见他拧着的眉头渐渐松开，然后他忽地一笑：

“你说话怎么突然文绉绉了？”

“呃……都是师父教得好。”

主要是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彭无撄摸着胡子：“见贤则思齐焉，很好，哈哈哈哈。”

这老头又不正经了。

老头子看着陆冉，眼神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