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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我不欺负你

平日钟冶喜藏书籍,偶尔也会去游玩山水,日子过得富庶惬意。

可沈渝曾听闻,这钟冶看似清高,却也有着文人的通病,那就是心眼比那针孔还小,是个不容人的。

沈渝正忖着心事,却听沈弘量又道:“为父觉得,钟凌虽然还年轻,但很有可能就会成为这内阁的新次辅。将来的一切都不好说,但是嫁他,总比嫁陆谌要好。”

“父亲……”

沈弘量看沈渝的眼神多了几分怜爱,和声道:“渝姐儿,为父最疼爱的便是你这个女儿,肯定不会让你过得比你长姐,或者是涵姐儿差的。过几日这个钟侍郎应当就能上门提亲了,为父也早就为你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沈渝默了一瞬,心中虽然仍忘不掉陆谌,却还是恭顺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十七岁了,婚事确实不容再拖了。

如果钟凌真的能顺遂地进了内阁,说不定就能将陆之昀和高鹤洲都给斗下去。

都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个钟凌貌似是个有野心的才俊,而陆之昀也兴许会有失势的那日。

思及此,沈渝的眼眸也黯淡了几分。

等钟凌成了首辅的那日,她就能将沈沅和沈涵都踩在脚底下,陆谌这个负心郎也定会悔极了他当初做出的抉择。

——

康平伯府。

陆谌自晕厥后,便陷入了冗长的梦境。

梦中的同一时节点,沈沅并没有去世,沈渝的孩子也并没有出事流掉,反是顺遂地怀到了第三个月。

沈沅的跨院虽然不大,景致却很幽静,桃夭蕊梨也绽了大片,满眼望去,尽是春日芳菲之盛景。

陆谌进了沈沅跨院的小厅后,下人们很快就为二人呈上了茶水,他和沈沅的相处方式一直都是客气且疏离的,可谓是相敬如宾。

沈沅穿着袭湖蓝色的水罗褙子,气质温娴的坐在一侧,有种冰肌玉骨的古典之美。

陆谌看着她沉静的眼眸,淡声道:“三婶在韶园置了场迎春宴,渝儿还怀着身子,三日后,便由你陪着我去参宴罢。”

话落,陆谌却并没有得到意想之中的回复。

沈沅白皙的面容竟是显露了几丝犹豫,不禁柔声问道:“伯爷,不知…家中的长辈都会来参宴吗?”

陆谌蹙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道:“你指的是哪一个长辈?”

沈沅抿了抿柔唇,语气还算平静地回道:“就那几个长辈啊,祖母…四叔,还有五叔……”

陆谌的眉宇舒展了几分,道:“五叔应当是不会来参宴了,你也知道,他公务繁忙,很少会参与公府的宴事。”

听罢这话,沈沅才颔了颔首,柔声回道:“嗯,那妾身便好好地准备一番,三日后就陪着伯爷去公府参宴。”

虽说沈沅是在听完他说,陆之昀不会到场后,才应下了陪他参宴这事,陆谌当时却并未觉得蹊跷。

及至三日后,韶园宴上。

园中广池澹滟,杜若连汀,水天空濛隔春亭,颇有旷远明瑟之意境。

因着天气晴好,寇氏便将宴席摆在了室外,濯缨水阁处也搭了个戏台,两个梨园伶人亦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腔。

原本陆之昀应是不会来参加这个春日宴的,可今日的他,不仅来参了这宴,还让寇氏特意为他加了个席位,就坐在他和沈沅的对面。

男人身着一袭镇重威严的坐蟒赐服,腰佩革带,头戴充耳悬瑱的俨正梁冠,容颜英俊无俦,尽显着成熟男人的深沉气质。

他这一坐定,满席的小辈都不敢说话了。

陆谌早就入了官场,自是没将对陆之昀的畏惧外露,却见他身侧的沈沅竟是有了异样。

她持着杯盏的纤手,竟是抖了又抖。

沈沅是个性情沉稳,遇事淡定从容的女子,就算是畏惧陆之昀的官威,也应是不会将情绪都表现出来的。

陆谌正觉得奇怪,却见陆之昀的视线,好像也不甚避讳地瞥了眼沈沅。

陆谌并未多想,只当是陆之昀有些厌恶沈沅的失态,便小声提醒道:“我五叔在看你,你收敛收敛你那些惧怕的心思,别在宴上给我丢人。”

他说罢,沈沅便放下了手中的杯盏,亦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伯爷,那我便先离席了,免得五叔生气。”

陆谌颔了颔首,觉得沈沅离席调整调整自己的状态,也总比被旁的陆家子孙瞧了笑话要强。

沈沅离开后不久,陆之昀竟然也离开了席面。

他身前的那套餐具碰都没碰一下,而他离开的方向,竟也是沈沅适才离席的方向。

陆谌心中渐渐涌起了不好的念头,亦觉得他担忧的那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不过既是起了这个念头,他便也离了席,想亲自去寻寻沈沅。

说不定真的是他多想了。

直到陆谌在那面粉墙旁,看到了陆之昀和沈沅两个人的身影时,他的眼眸也难以置信地阔了起来。

乌黑的瓦檐下,粉墙的漏窗外还摇曳着卉木的枝叶。

微风渐起,陆谌躲在了一丛小型的假山后,却见陆之昀竟是撑着结实有力的双臂,沈沅则背靠着身后的粉墙,丝毫都动弹不得,被男人禁锢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处。

陆之昀的身量高大且强壮,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沈沅那柔弱,且纤细易折的单薄身形。

陆谌不禁将嘴张大了好几分,却怕自己会发出声音,再惊扰到了陆之昀和沈沅,便又用右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双唇。

他离二人是有一段距离的,且从他的角度看,陆之昀很像是在亲吻沈沅。

可事实上,陆之昀并没有再次对沈沅行出上次的那种轻薄之举。

他凝睇着美人儿强撑着镇静的那张芙蓉面,低声问道:“想好了没有?陆谌已经动了要让沈渝做平妻的念头,他都这么做了,你难道还要继续忍耐吗?”

沈沅咬了下柔软的唇瓣,却并未看到,陆之昀因着她的这一举动,眼神亦深黯了许多。

她不卑不亢地回道:“我会同陆谌和离的,然后就回到扬州同唐家人一起生活,镇国公所谓的好意,沈沅受不起。”

“你想回扬州?”

陆之昀的声音冷了些许,线条冷毅的英俊面庞亦凑近了沈沅那张巴掌大的芙蓉面。

两个人的鼻尖,只隔了一指的距离。

陆之昀只要稍稍地倾一倾身子,便能轻而易举地采撷到她柔美的双唇。

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漆黑如墨的眸子也闪过了一抹淡淡的阴鸷。

沈沅觉得双腿发软,禁锢着她的男人太高大、也太强壮,气场也太过强势凌厉。

她诓骗不了自己,纵是外表再淡定,骨子里也还是对陆之昀有着本能般的惧怕。

陆之昀嗓音沉重地问道:“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吗?”

沈沅亦颦着眉目回道:“我现在还没有同陆谌和离,五叔您说这种话,不大合适罢?”

她的嗓音虽柔,却是质问的语气。

陆之昀则将美人儿纤细的下巴捏住,并用指抵着她颌下的那寸软肉,将其往上抬了几分。

“你的表哥,是叫唐禹霖罢?他刚参加完殿考,表现得还不错,我也对他多留意了些。”

沈沅听着陆之昀的言语,亦蓦地意识到,他这是要拿唐家人来做要挟,来逼她就范!

她亦再没了任何的耐心,冷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之昀的眼眸很是淡漠,亦深敛着情绪。

他即刻便松开了沈沅的下巴,亦给了她挣脱的机会,没再将她桎梏在那面粉墙处。

男人振了振宽大的衣袖,语气淡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等你回府后,有人会帮你将一切都安排好,你照做便好。”

及至陆之昀遥遥离去,沈沅亦眸色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柔美的水眸里,也涌出了数滴清泪。

陆谌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亦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二人还在韶园时,陆谌的面色虽然阴着,却还是没当着陆家子孙的面去质问沈沅。

而陆之昀,也早就离开了韶园。

回到公府后,陆谌直接便随沈沅进了她的跨院,他挥退了小厅内立侍着的所有下人,见沈沅的面上显露了疑惑,却毫不犹豫地照着她的面庞,不甚怜香惜玉地便狠甩了她一个个巴掌。

“啪——”的一声。

沈沅惊诧地捂住了面颊时,却听陆谌怒声骂道:“你这个贱人,就这么饥不择食吗?竟然同我五叔勾搭在了一处!”

“你看见了什么?我和你五叔…我们并没有……”

陆谌打断了沈沅的言语,回道:“不用再解释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同他……”

说这话时,陆谌的眼眸也显露了几分痛苦。

纵然他不爱沈沅,可在他的心里,她便是他的女人。

既是他的女人,那他就绝对无法容忍他同别的男人有染。

更遑论,那个男人还是他的叔父。

想起了陆之昀今日对她的威逼利诱,沈沅的眸色也渐渐转寒,对满脸震惊,仍对这一切无法相信的陆谌道:“你给我写封休书吧,我会回扬州的庵堂做姑子,也不会再同你的五叔有任何的纠缠了。”

陆谌冷笑一声:“休书?不可能。沈沅,这件事既是已经发生了,对方还是我的五叔,你就将一切都烂在肚子里,从今日开始,就不要再跨出伯府半步。这事若说出去,康平伯府的颜面也就都被丢尽了。我可饶你一命,往后的日子,你就都待在这个跨院里禁足吧。”

待陆谌愤怒地离开了跨院后,沈沅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同陆谌成婚一年后,桩桩件件的苦痛回忆。

是了,原本陆谌就对她无心,这桩背德罔伦的事又被他撞见了。

陆谌畏惧陆之昀的权势不敢声张,也不敢索了她的性命。

但是如果不同他和离,一辈子都被困在伯府这个跨院里,还不如就……

沈沅甫一想起就这样从了陆之昀的念头后,就飞快地摇首,想要将其完全地打消。

可表哥唐禹霖的性命还被陆之昀捏在手心里,沈沅现在异常担忧,她不知道陆之昀的耐心丧失后,到底会对她和唐禹霖做出什么样的可怕事情来。

正此时,立侍在小厅的一个丫鬟竟是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亦对她款款施礼道:“夫人,您如果想离开伯府,就按奴婢说的做。”

沈沅亦于此时想起了今日陆之昀同她说的这番话,她暗暗地蜷紧了拳头,也重重地沉阖下了眼目。

心中,也终于落定了主意。

三日后。

陆谌从通政使司处归府时,已是夜幕低垂之际。

等马车缓缓地驱驰到了伯府的大门处时,他却嗅到了空气中,那呛鼻的硝烟味儿。

再抬首一瞧,便见伯府的乌檐上方,果然翻搅起了大量的浓重烟雾。

陆谌心中一紧后,府门里亦传出了下人们慌乱的声音——

“走水了!走水了!主母的跨院走水了,快去救火!”

陆谌再没多想,待飞快地迈进了门槛,急奔到沈沅所住的跨院时,却见整片院落皆被熊熊的烈火吞噬。

沈沅所住的闺房也是被大火侵蚀损毁的得最严重的地界,那大片的乌黑瓦檐就如坠落的死燕一般,轰然坍塌。

陆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亦因着心中突然涌起的难言悲痛,险些就瘫倒在了地上。

沈沅还在里面,这火这么大,她怎么才能逃出来?

一想到沈沅很可能会死,陆谌的心中就泛起了隐隐的钝痛。

他不要沈沅死。

有了这种想法后,陆谌近乎歇斯底里地扬声呵道:“都愣着做什么?快救主母!快将主母救出来!”

乌泱泱的夜空被弥漫的火光拥簇着,一时间,宛若白昼般亮。

伯府的管事站在陆谌的身侧,亦用广袖拭了拭面上的烟灰,语气沉痛地对陆谌道:“伯爷…不是这些下人不想救,这火势这么大,且已经燃了好一会儿了,进去就等同于是受死。且主母…主母她应当也早就…早就被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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