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觉得自己打陆之昀手心的力道并不重,且男人惯是个手劲大的,捱上这一下,应当也不算痛。
可她持着戒尺的纤手,还是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顽劣。”
陆之昀淡声斥了一句,亦蓦地攥住了沈沅的细腕,并从她柔腻的掌心里夺回了那把戒尺。
整个动作做下来,他微粝且带着薄茧的肌肤也难免会触及到沈沅的手心,那几寸柔腻的肌肤也比旁的地方要敏感了些许,犹如过电般,还泛着些许的痒意。
沈沅将纤手轻轻蜷起,想要掩饰自己的异样,自她怀孕后,也发现自己身上的好些地方都悄无声息地变了。
感官比以往更敏锐了,对于陆之昀的无意碰触,身上的反应也是有些大的。
临近产期的这几个月,更甚。
陆之昀倒是对妻子的异样浑然未察,佩着玉扳指的修长左手还把玩着那把乌木戒尺,深邃的目光落在沈沅赧然的小脸上时,颇有那么几分禁欲的冷淡气质。
沈沅刚想将手收回,陆之昀却先她一步,将她适才拿戒尺的手握进了掌中。
“官人……”
沈沅的嗓音恢复了平日的温软,可陆之昀的沉默不语反倒让人觉得可怕。
她寻思着,左不过就再被他打次手心,他的气便也该消了。
陆之昀却嗓音低低地道:“你这胆子,真是愈发大了。”
沈沅眨了眨眼,可听他这话,倒也没什么恼怒的意味。
陆之昀瞥了眼她隆起的肚子,又问:“说罢,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
话落,沈沅便从太师椅处小心地站了起来,还摊开了双臂展示给男人看。
陆之昀亦随之站起了身,缄默不语地上下看了她一眼。
沈沅这才柔声道:“官人您看,您的衣服妾身穿,也是很合适的…等妾身生完孩子后,就拿着您不穿的这几件衣服改一改。往书院跑动时,穿男装也能更方便些。”
说罢,她亦动作小心地转了个圈,全方位地又给陆之昀展示了番穿衣的效果。
“所以官人,您不穿的这几身衣物,就都给妾身吧。”
除了肚子,沈沅近来的身形也确实变了许多。
譬如那本就拥雪成峰的玉脯,还有那愈发圆挺的桃尻……
偏生眼前的美人儿还浑然不知,她用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乖顺地看着他,还穿着他宽大的深衣,或是随意地做些举动,便是含蓄且无声地诱引。
陆之昀听着她柔柔的话音,冷硬的喉骨也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即便眸色深沉地又往沈沅的方向走了几步。
屋外光影渐黯,歧松馆的小厮也掌了灯。
男人靠近她时,高大峻挺的身子亦在绒毯上落了影,将她罩得严严实实的。
沈沅刚一掀开眼帘,略显懵然地仰首看他时,身后的桃尻也捱了道不轻亦不重的巴掌。
虽然一点都不疼,但是沈沅知道陆之昀这是在教训她,还是下意识地阖上了眼睛。
她身子蓦地一僵时,陆之昀也攥住了她的胳膊,使她能够站定。
沈沅也不知是为何,这番陆之昀再同她讲话时,嗓音竟是变得沉哑了几分,故意冷着眉眼问道:“就这么想穿我的衣服?”
沈沅的神情微怯,只弱声回道:“反正官人也不穿它们了…妾身穿,还能省俭银子。”
陆之昀稍显凉薄的唇微微抿起,沈沅带着平顶巾后,人瞧着也愈发地清秀了,倒还真像是个小书生。
他缄默地将她发上的平顶巾摘了下来,亦在她微赧地垂首时,将她浓长的乌发轻轻地放下,那对拇指也拢着她的双耳,将发丝都拨在了耳后。
“碧梧在明堂内没走,一会儿让她将你扶到暖阁,今夜就别想回院子了,等我处理完公务后,就过去收拾你。”
陆之昀这话说的不咸不淡的,可话意自是极不正经的,最后的“收拾”二字,还带着些许的威慑意味。
沈沅顿觉周身一悚。
却说自阿蘅的那件事后,陆之昀也只是碰过她一次,可那次男人有些失了分寸,虽然二人都有及时止损,但沈沅还是不舒服了好几日。
从那以后,二人就再没做过实打实的事。
陆之昀所谓的收拾,于他而言,也就同饮碗稀薄的米汤似的,甭说解饿了,就连解渴都费劲。
见沈沅僵在原地没动,陆之昀便捧起了她的小脸儿,亦微微倾身吻了下她的眉心,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先去暖阁躺一会儿,我不欺负你。”
沈沅这才放宽了心绪,亦被男人用大手牵着小手,将她交给了博古架下立侍着的碧梧。
待碧梧搀着她进了歧松馆西厢的暖阁后,同她那华贵精致的拔步床一比,沈沅暗觉陆之昀平素独宿的床榻还是简陋了些,待她小心地坐在上面后,还涌起了淡淡的紧张。
沈沅瞥着矮榻上堆叠得整整齐齐的枕褥,不禁胡思乱想着,现在她还有着身子,陆之昀也只敢吓唬吓唬她,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后,她还真有可能再这处也被他欺负上一顿。
思及此,沈沅慌忙地摇了好几下头首,急于将脑海里突然涌现的那些影影绰绰全都忘掉。
她怎么越来越经常地,就会想起这些事了……
正此时,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也突然泛起了阵痛。
沈沅扶着肚子,面上也即刻显露了些许的慌乱,碧梧还站在暖阁里,亦不敢轻易地离开沈沅。
便扬声喊道:“不好了!夫人怕是要生了!”
话音刚落,便听馆室外的江丰即刻抬声应道:“属下这就去寻医师和稳婆!”
陆之昀听到碧梧的声音后,也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男人形状匀亭的指骨还沾了些墨渍,待扶住了颦眉的妻子后,便极尽耐心地低声哄道:“别怕,医师很快就能过来了。”
沈沅被男人搂护着,亦点了点头。
等那一直照顾她的医师到抵了歧松馆后,沈沅的肚子却又不痛了,江丰却也不敢让稳婆就这么离开,还是让她们侯在了外面,如果夫人真要生产了,也不能轻易挪动,这暖阁也就成了她临时生产的地界了。
医师为沈沅诊完脉后,便恭敬地回道:“有阵痛也不一定就能马上生产,夫人请放宽心绪。”
沈沅颔了颔首,她也知道孕妇在即将临盆时,肚子可能会在生产的几日前,就会有些阵痛。
陆之昀自是不懂妇人的那些说道,只凛着眉目问那医师:“夫人现在就阵痛的原因,你清楚吗?”
医师虽然垂着头首,却也瞧见了沈沅竟是穿了身男装,还将头发披散着。
不得不说,首辅大人还真是颇有情趣,竟是在自己平日的办公之处,就与他那容貌娇美的孕妻玩了这么一出。
陆之昀平素的气质这么严肃深沉,还真看不出来是有这种嗜好的。
真是看得他老脸一红。
但碍于陆之昀强势迫人的气场,那医师也只得故作镇定地回道:“夫人即将临产,体质与平时不同…公爷若与夫人过分亲密,夫人很可能就会早产个几日。这房事之外的亲密…也要稍稍控制些……”
听罢这话,沈沅自是羞惭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医师的言语虽然很隐晦,但是沈沅还是听懂了。
也却如那医师所说,她就是在回忆起同陆之昀曾做过的那些事后,肚子才开始疼的。
陆之昀的面色却未浮任何的情绪,随即便朝外挥了下大手,示意那医师退下。
碧梧见沈沅已然无事,也跟着退了出去。
等那医师退出了暖阁后,陆之昀则面色淡淡地捻了缕她的发丝,他看着沈沅泛红的耳廓,嗓音低醇地问道:“也没对你做什么,反应就这么大?”
他用食指挑抹她发丝的动作缓且慢,说这话时也故意地对着她的耳朵,见她没回复,他耐心地又问了遍:“嗯?”
沈沅赧然地伸出了纤白的小手,想要推开男人在她发上作祟的那只大手,语气也带了些许的埋怨:“官人,求您别问我了……”
陆之昀却不肯给她任何挣开的机会,虽然放下了沈沅的一缕柔软乌发,却也伸臂将她往怀侧拥了几分。
微凉的薄唇亦轻轻地覆在了她的额侧,嗓音低缓道:“委屈夫人了,等它出世后,我定当好好弥补。”
“……”
——
永安侯府,荷香堂。
春日的京师扬起了雪白的柳絮,料峭的寒意已然褪去,世家小姐们穿的衣衫也轻薄了许多。
沈渝穿着一袭茜色的薄罗小袄,迈入了荷香堂的门槛时,还不知沈弘量为何会突然唤她过来。
近来沈弘量对那五姨娘的宠爱有增无减,沈渝见父亲如此,心中也生出了好些的不满。
待沈渝入堂后,沈弘量已经在主位的圈椅处端坐着了。
沈渝恭顺地道了声父亲后,沈弘量却没应她半个字,也没唤她起身落座。
沈渝正觉得事情蹊跷时,却听沈弘量冷声问道:“我听见了些风声,说你在院子里擅行巫蛊之术,妄图用其诅咒你长姐和她腹中的胎儿,是吗?”
沈弘量的声音是沈渝从未听见过的严厉,她立即就慌了阵脚。
也是,虽然父亲不喜欢沈沅,但沈沅毕竟也是他亲生的骨肉,碰上了她咒她死的这件事,沈弘量愤怒也是正常的。
“父亲…我……”
沈弘量打断道:“没什么好解释了的,也别闹得太难堪,还要让我再命人去搜你的院子。”
沈渝的眼眶中倏地便涌了几滴泪,亦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父亲,孩儿…孩儿也是一时想不通。”
可沈弘量接下的这句话,却让沈渝的心中舒坦了不少。
他的语气平淡了许多,不再是刚才的盛怒,道:“渝姐儿,你要清楚,只有你长姐能平安地生下国公府的嫡子,才能稳住她在镇国公府的地位。这般,我们永安侯府和镇国公府间的关系,也能被绑得更密一些。”
沈渝故作柔顺地点了点头,回道:“女儿知道了,谨遵父亲教诲。”
却觉,沈弘量果然还是更在意侯府的威势,沈沅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一如既往。
不过就是个联姻的工具而已。
“起来坐着罢,虽然现在已经入春了,这地上还是凉了些。”
“多谢父亲。”
沈渝落座后,边从琵琶袖中抽了块帕子,为自己抹了抹眼泪。
沈弘量看着他最疼爱的女儿,语重心长地道:“渝姐儿,你也满十七岁了,为父近来也一直帮你筹谋着婚事。那个康平伯陆谌,不嫁也罢。为父前阵子听闻,他又犯起了疯病,撞在了一根亭柱上,现在还昏着呢。”
沈渝捻帕子的力道重了几分。
陆谌又受头伤的事她也听闻了,虽说在那茶寮外,陆谌对她的态度很是恶劣,但一想起他奄奄一息的模样,沈渝的心中还是不甚好受。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能放下陆谌。
却听沈弘量又道:“内阁如今空出了个次辅的位置,等殿考过后,陛下和首辅也应该会再选个朝臣入阁。”
沈渝的眼泪已渐渐止住,听到了入阁这二字后,不禁兴奋地问道:“父亲,按说您的资历也够了,会不会在不久后,您也能入阁做次辅啊?”
官员一进了内阁,便意味着能够靠近大祈的权力中心。
沈弘量却恨铁不成钢地摆了摆首,回道:“为父我是入不了阁了,那高鹤洲不把我从尚书的位置上贬下去就不错了。”
沈渝不解:“那父亲突然提起这个来做什么?”
沈弘量还算耐心地回道:“鄂郡公钟家,也算是京城里的豪门世家了,它家的庶长子钟凌去年刚刚丧妻,而今的年岁也快近而立了。这几年,钟凌在朝中混得不错,这小子也是个有野心的,比一般的勋爵世家子弟要有出息,年初刚被拔擢为刑部的员外郎,也早就同郡公府分家。他的府宅就在刑部的九门提督衙门之旁,离咱们永安侯府也算近的。”
沈渝听父亲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也会出了他的心思,小声问道:“父亲这是有意将我许配给鄂郡公的庶长子做填房吗?”
沈弘量捋须颔首,叹了口气道:“唉,你和陆谌的婚事,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如今若想再嫁给名门世家做妻,也就只有走做人续弦填房这条路了。”
沈渝微微垂眸,自是知道沈弘量是真心实意地为他好,鄂郡公府的这门婚事,于她现在的境遇而言,也是最好的选择。
钟家共有三子,庶长子便是沈弘量看中的钟凌,他虽为庶出,却也是鄂郡公最出息的儿子。
嫡次子钟决,亦是郡府的世子,就是个只知道斗鸡走马的纨绔,平日常去的地方,便是那几处秦楼楚馆。
乡试都考了好几次,至今连个秀才都没中,白白瞎了鄂郡公拼着老脸,给他求来的国子监入学的名额。
至于庶出的次子钟冶,与他兄长钟凌是同母所出,他倒是挺顺遂地就在会试中,中了举人,却并不热衷功名,反是在西苑外开了家书院,经营得也不错,招收的也都是些官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