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前世贴身佩戴的那枚,也是落入泥泞后被谢斯年拾起,精心保存的那枚。
沈清姝幼年身体虚弱,宫里派来的御医,四处云游的神医皆断言她活不过十岁。
八岁那年,一名慈眉善目的僧人上门,他眉心一点朱砂,手里握着佛珠,“若是小郡主幼年能入寺庙修行,便可安度此劫。”
并将寺庙内开过光的玉佩挂在因着高热昏迷不醒的小郡主身上。
奇异的是,当天夜晚小郡主连日不退的高烧就此退去。
镇南王战场驰骋多年,不信神佛,却在那一日高呼圣僧,请僧人将命途多舛的小郡主带回了寺庙修行。
三年来小郡主在寺庙内潜心修行,身体果真日渐好转。
一身精妙的武功与心法也是传承至寺内的得道高僧。
三年后她返京路途上遭遇劫难,再起高热依然平安度过。
自此那枚玉佩被小郡主日夜贴身携带,直至前世她郁郁寡欢,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她死后的混乱里,玉佩坠入至肮脏的泥泞里,如同沉冤逝世的她,再无清名。
却被谢斯年拾起,如获至宝,悉心珍藏。
沈清姝指尖握着莹白的玉佩,记忆犹如翩跹而至的蝴蝶,打破时间的阻隔回溯那段仓皇黑暗的岁月。
她为谢斯年挑了一枚玉佩。
等候的时间里,她忍不住想谢斯年前世为什么执着于为她翻案,又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重生后托人调查,一无所获。
少女惑人的桃花眼无意识眯起,白嫩的手指摩挲着玉佩。
直到小二发出惊呼,她回过神发现谢斯年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斜倚在门框上,深邃的凤眸端视着她,无端透出几分晦暗的神色。
月白色的锦袍穿在他身上妥帖极了,袖口的兰纹铺展开,符合他翩翩君子的气度。
路过的小姑娘们频频回头,面红心跳,看到沈清姝走过去顿觉黯然神伤,清俊冷漠的小公子竟然已有家室。
沈清姝被他的模样晃了眼,许是回忆起从前,她不由想到前世的谢斯年如今生清贵俊美,却远没有这一世有生气,像是潭平静无波的死水,沉寂的眼底看不到活人的气息。
哪怕是后来携着玉佩游山玩水,他行尸走肉,只为完成故人未尽的嘱托一般。
沈清姝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惊,看向谢斯年的目光有着无法敛去的疑惑。
谢斯年一眼瞥见,出声询问,“怎么了?”
沈清姝压下满腹心事,笑道,“没什么,看中了个玉佩,想亲自为你挂上。”
谢斯年沉吟片刻,点头答应。
谢斯年垂眸俯视她,小姑娘弯腰为他系上玉佩,身形纤瘦娇弱。
他哪里看不出来小姑娘心头的疑惑与惶然,结合他先前的猜测,倒像是得不到心上人回应仓皇无措,心中迷茫故作镇定,强加掩饰。
谢斯年原本酝酿许久,打算在今夜和盘托出的拒绝之言竟有些不忍说出口。
这副画面落在旁人眼里便是情投意合,郎情妾意。
小二见少女笑容明艳地为那满身疏离的公子系上玉佩,公子回以纵容的目光,真真是珠联璧合。他头一回瞧见如此般配的情人,由衷感慨,“二位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沈清姝系好玉佩后直起身子,直直迎上不知从何而来的称赞,一时间愣怔在原地,下意识回头去看谢斯年。
不曾想谢斯年正凝视着她,点漆般的眸子里映出她的身影,宛若世间只有她一人存在。
两人视线交织,沈清姝近乎仓皇地移开目光,一股热流涌上她俏丽的面容,脸颊泛着娇嫩的粉意,像极了谢斯年窗前枝桠上盛开的桃花。
她浑身上下不自在地摆摆手,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去,“我去前台等你,他试好好了拿来结账便是。”
前半句是对谢斯年说的,后半句是对店小二说的。
她的语速极快,全然不知自己慌乱的模样尽数落入他人眼中。
小二调笑,“小夫人可真是脸面薄。”
谢斯年神色复杂收回望着沈清姝的视线,他刚想否认,不经意间瞥到腰间莹润的祥云玉佩,乃是沈清姝精心挑选出来的。
对方那双惑人的桃花眼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带着星点醉意与媚意,气若幽兰,伏在他肩头轻语,“要栗子糕吧,他喜欢吃甜的。”
谢斯年发现自己竟难以否认,落了她的面子。
待到他试完沈清姝挑选的衣物,沈清姝在柜台前付好帐,与店家约定好送去镖局。
两人走出店铺时,已是华灯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