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瑶硬生生给自己气病了,她躺在床上,脑子昏昏沉沉的,不断想起当初她哪怕家世比钱玉嫃略逊一些,表姐妹两个走在一起她不输多少,甚至就连钱家看好的许承则,不也是一眼就相中她根本没看上表妹?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差距越拉越大呢?
是从许太太看不上她,眼瞅着嫁给许承则无望她不得不妥协去跟马骏定亲。而钱玉嫃却在她已故祖母的寿宴上认识了谢士洲,那会儿谢钱两家根本就没有交情,谢士洲还是让旭哥儿请来的……
想到这些,唐瑶就想呕血。
假如她当时没同马骏定亲,假如唐家没给钱家去帖,那谢士洲和钱玉嫃都不会认识,说不准自己就有机会……要谢士洲看上的是她,那去年冬天嫁去谢家的是她,这会儿飞上枝头的还是她。
哪怕没亲眼见识过王府的生活,也能想到那肯定比陈家这边好十倍还要多。
这么想着,唐瑶烧得更厉害了,她边烧边咳。心里的后悔和不甘全都化成深深怨怼,怨爹娘非要赶着给他定亲,怨家里非要给钱家去帖。如果说他俩是通过其他渠道认识,唐瑶未必会这么难受,偏偏那俩是在她唐家见的第一面,一下还就看对了眼。
唐瑶怪爹娘兄弟没为她做过一件靠谱的事,反而钱玉嫃能有今天他们居功至伟。
被她埋怨的三人组里,唐老爷还颓废在家,自从唐家败了,他过的就是醉生梦死的生活。那对母子比他精神得多,唐旭刚才羡慕了钱宗宝,同样是姐弟家庭,钱宗宝就能有个世子妃姐姐。他呢?他姐姐搞垮了全家不说,连姨太太都不会当!白瞎了年轻漂亮一张脸!
“这亲姐姐忒没用了,早知道我就站表姐那头!”
“娘也是,非要跟她折腾,你要是沉住气等一等,等到现在表姐成了世子妃,那我姐姐还用给陈二爷做妾?给他做儿媳妇都有多!陈家大张旗鼓来提亲咱们还得想想要不要答应!陈家尚且如此,像许家那种不是随便嫁吗?”
“要是当初没把舅老爷得罪死,没跟那头划断,咱家要多好有多好,至于这样?”
这些话,钱二姑听着心烦。
“你说这些有个屁用!当初你姐姐要不折腾,那钱玉嫃现在应该是许家二少奶奶!她肯定要跟许承则定亲,还能勾搭上谢士洲?”
走到这一步后悔是没用的,要真能提早知道这后续……钱二姑才不会纵容唐瑶去抢许承则,就让娘家侄女跟许承则好,推瑶瑶去攀附谢士洲不行?
哪怕两家门第有差,她当不上正妻,还不能做个妾?
给谢士洲做妾稳赚不赔。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钱二姑不愿意花时间去后悔,她在盘算现在该怎么着。
要她眼睁睁看着娘家飞黄腾达,自己却被晾在一边,她能愿意?
于是她就像陈家那些姨太太们调侃时说的,带着儿子唐旭厚着脸皮去了钱炳坤府上。说是去道贺,顺带替钱家人回忆当初是他们唐瑶帮忙认清了许承则的真面目,也是唐家办寿宴撮合了那一对,邀功是一方面,同时反省自己这一年多犯的错误,讲一讲她有什么苦衷,以恳求兄弟原谅,竭力修复亲戚关系。
计划是这样,可门房压根不放人,甚至都没有要进去通报的意思。
“我是你们老爷的亲姐姐。”
“谁还不知道您是谁呢?说不让您进去就是老爷吩咐的,姑太太何必为难我一个下人?”
“以前两家闹得不愉快,那都过去了。”
“您跟我说再多也不好使,姑太太您哪次过来有好事情?今儿个这么高兴的日子,我要是放您进去搅和一通,我怕是端不起这饭碗了。”
钱二姑用说的,唐旭直接要闯,门房拼了命把人挡在外头,母子两个又拍了好一会儿门,可这年头的高门大院前门口离老爷太太住的地方别提多远,外头哪怕吵翻天,里头反正听不见。
哪怕要给人下跪也得人在跟前,主人家毫不知情你怎么施展?
唐旭呸了一声,他家败了之后好像谁都能踩他一脚!以前关系再差他过来门房还是客客气气的,怎么都会通报进去,现在他敢直接闩门了。
“别给我机会翻身,等老子翻了身,非整死他们!”
钱二姑横他一眼,压低声音骂道:“你闭嘴,也不看看这是在哪儿。”
“娘你有空训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见上舅老爷。这倒霉日子我过够了,长这么大就这一年最窝囊,吃吃不好穿穿不好的。”
钱二姑心里比这败家子还要着急。在唐旭看来,自家败是败了,好歹还住在大宅子里,有三五个奴仆伺候,虽然说吃的菜色差些,也有很长时间没置办新衣,这生活比普通百姓还是强点。
钱二姑才知道真实情况,唐瑶进陈家之前日子还过得去,当时怎么说都有陈二爷贴补,后来唐瑶小妾没当好,陈二爷撒手不管了,唐家这三口人还得吃喝不是?
这半年时间他们几乎花光了手中余钱,还剩下什么?除了那座宅院钱二姑还有些陪嫁,把能卖的卖了是还能撑一段时间,可如今这样,唐老爷只知道喝酒,唐旭也没说幡然醒悟还在做白日梦想着哪天让他回到当初的日子要如何如何……
父子两个都让人绝望,兜兜转转她还得回来低声下气的求娘家人。
求人还没什么,问题是经过去年,娘家人彻底变了。对有些人来说断亲兴许只是句气话,过了还能挽回,钱炳坤显然是当真的,要不他家门房哪来那么大胆说拦人就要拦人?
兄弟家进不去了,她往大哥家跑,想着大哥那心总要软些。
结果也没见着大哥,嫂子曹氏出来打发的人,说前头嫃嫃处境不好的时候没见你来关心,听说人飞上枝头你知道错了……
可不是错了吗?
想到去年亲自同世子妃娘家划断关系,话说得那么绝,这会儿怕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你是什么人,经过那些事以后咱们谁不清楚?又何必打着认错的名义回来搂好处?你嫁出去之后你大哥你兄弟没少帮你,谁欠了你的非得送出去给你一回两回的作践?”
曹氏忙得很,要配好明儿个穿的,还得准备一些银票之类,好塞给侄女,她才没空跟这个白眼狼折腾。
钱二姑又吃一回闭门羹,唐旭再也忍不了了,说:“咱们直接找正主不行吗?不是说表姐他们这会儿都在庞大人家?娘你直接去庞大人家!你是她亲姑,也算是她半个媒人,她还能真就把你晾在外头?只要见了面,有王爷在表姐她不要面子的?你再说点软和的话,这事不就办成了吗?”
想想也是,她跑来这头连人都见不着,去那头侄女总得出来见面?
钱二姑原地收拾了一下,往庞大人府上去了,这时候钱玉嫃在房里歇着,谢士洲刚才见了陈六,跟他说生意的事。
照谢士洲的说法,他人都不在蓉城,这买卖不好掺和。
好不容易跟王府世子上了一条船,陈六肯放他下去?
“点子是你想的,现在拱手要把生意让给我,那我不是白占你便宜?那不行!”
“都跟你说我以后三五年不见得能回来一趟。”
“那有什么?我让他们多做一本账,年年给你送去,钱也给你送去。”陈六提起茶壶,给谢士洲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喝了一口才说,“有个生意在我才放心,你别上了京城就忘了以前的兄弟!反正你只要挂个名,凡事我来办,你等着拿钱行不?”
谢士洲想了想:“倒也行,但你得规规矩矩办事,别打我的名号在这边乱来。但凡让我听到什么风声,到时候就别解释……”
“咱们认识多久了?我能坑你?”
“我丑话总要说在前头。”
生意说得差不多了,两人才有心思闲话家常,陈六说:“想想你跟谢老爷是很不像,当初我真没怀疑过……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前头我还真怕你这回要栽,还想着咱们那生意只能成功不许失败,要不谢三你就完了。”
“喔?你没想着赶紧给我撇到一边?”
陈六啧他一声:“我又不是为了得什么好处才跟你混在一起。你看谢家是富,我陈家又差多少?”
谢士洲笑了笑。
陈六想起来:“我是不是该改个口?你这一认回去,岂不是要随国姓?姓盛?”
要说认回亲爹之后,最让他不自在就是要改名,本来这个用了二十年突然改掉哪能习惯?照燕王的意思,只换个姓,别的不动。燕王还安慰他说其实没什么不习惯,真到了京中,没几个有胆直呼燕王世子的大名。
他王爷爹不知道的是,最爱直呼他大名的不是别人,是钱玉嫃。
钱玉嫃不高兴了最爱说的两句——
谢士洲你混蛋!
谢士洲你没得良心!
……
刚想到媳妇儿,就有奴才小跑过来通报说:“外面有一男一女自称是世子妃娘家亲戚,世子您看?”
帖子早先就送出去,要是正经亲戚还不知道明天过来?
这会儿不请自来的能是什么好人?
“不见。”
这奴才也实在,他告诉钱二姑:世子爷说了,不见。
钱二姑急啊!
“我是她姑!是她亲姑!听说她要上京城了才赶来看看!”
之前都没讨着好,这是最后的希望了,不光钱二姑急唐旭也急,他就冲里头喊——是我,我是旭哥儿,表姐你出来!
这下好了!
本来招呼他们的还是庞府的人,他一嚷嚷,把随燕王南下的侍卫招了出来。侍卫让庞家的把人轰走,王爷落脚之处谁敢喧哗?
唐旭一看这是燕王跟前的,更来劲儿了,又跟人说我是你们王府世子妃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