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钱炳坤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要是告诉他女婿的亲爹是个当官的,哪怕说是大官都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你告诉他那头是王爷,自家姑娘要给王爷做儿媳妇了……
这不是惊喜,是惊吓啊。
伙计只当老爷太太是高兴傻了,他也高兴,他给钱家做事的,钱家眼看要飞黄腾达,他们不得跟着获益?就茶楼这些伙计私下已经吐槽上谢家人,本来谢家称得上对王府有恩,到底替燕王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养得也还不赖,坏就坏在最近,事发之后谢家人的反应啊,看了多寒心呢!
本来轻轻松松能攀上贵人,以后生意越发越大。
现在看来,真不好说。
两相对比还是钱家这头稳当,钱家姑娘嫁给谢士洲,他两个情比金坚的,谢士洲跟夫人娘家的关系一直不赖,就凭这个,钱家人的好运就要来了。
就这会儿,得到消息的不止钱府,傻眼的也不止他们。
就比如钱炳和夫妻,之前还怕头年那些事波及到玉敏,担心她说不上好亲,听说二房姑爷的亲爹是燕王,嫃嫃这就要给王爷做儿媳妇,那钱玉敏作为她堂妹不是随便嫁?
还有钱玉秀的婆家,吴鹏他娘比谁都真实,一听说外面这动静,立刻就要打发儿子那些个小妾通房,她亲自押吴鹏去给钱玉秀赔礼,赌咒发誓说往后绝不乱来,肯定好好待她。
先前这对夫妻只是为了儿子维持一个表面的和平,暗地里已经撕破脸了。吴鹏在外面花天酒地,钱玉秀一心扑在儿子上,并不管他。
燕王亮明身份才不过半日,吴鹏就跪到钱玉秀跟前,抱着她腿求她原谅,甚至追忆起当初的美好……
钱玉秀只觉得荒谬。
就这么个软骨头,多看一眼都嫌恶心,她让丫鬟去抱了禄哥儿,就要回娘家去。刚才从吴家母子口中听了几句,只知道堂妹玉嫃飞上枝头了,具体怎么回事她还不清楚呢。
说回燕王这头,作为谢士洲的亲爹,北上之前他是应该见见亲家的。可他这身份,没有说亲自去钱家跟钱炳坤夫妻碰面的道理,于是燕王提笔写了张帖,让庞渤替他送去钱府,请那对夫妻过来。
约的是二月十二,也就是明天。
庞渤亲自走了一趟,亲眼看到本地最大一个官替人跑腿,钱老爷还有什么不相信?
他也知道女儿女婿被接去庞府,问庞大人他俩都好吗?
“前面几天吃了些苦,略微清减了一点,精神头还是很好,你就不必担心了。倒是有个事我得提醒你们,再过两天王爷就要带世子北上回京,明儿见过之后,你们估摸很长时间见不着,有什么话要说的今晚就想想好。”
“不能让我姑娘跟家里亲戚见一面吗?她们堂姐妹感情一直很好,这就走了大家都得惦记。”
“要只是三五个人,你明儿带上就是,王爷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庞渤看向钱炳坤的眼里真是羡慕,除了羡慕没别的,他临走前还说呢,“令爱运势之强,我平生仅见。钱老爷你不知道京里面有多少人想攀附燕王。太后娘娘统共只得两个儿子,燕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兄弟。”
你看人人都在羡慕钱炳坤,他自己心里慌着呢,他太清楚自家是个什么情况,钱家是商户!不是当爹的看不起自家女儿,嫃嫃毕竟只是商户女,他很怕女婿认回皇家之后那头要给他换个媳妇,那钱家都没处说理,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看庞大人这个态度,他心里才有了底,要不是女婿死心塌地扑在嫃嫃身上就是王爷人好。
钱炳坤觉得应该是前一种。
如此想来嫃嫃这运势的确很强,相公是她自个儿选的,是她要嫁,她亲自说服的父母亲……这么看来人果然没嫁错,女婿其他方面有很多不足,对嫃嫃的心意是铁铁的。
庞大人走后,钱炳坤拿着帖子翻来覆去看,边看边笑。
乔氏刚才没出来,听说人走了才过来老爷跟前,问他怎么着?
“庞大人说事情了了王爷赶着回京,咱们这边惦记女儿就明天去见,过了恐怕见不着。夫人你安排个人,给大哥府上递个话,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看嫃嫃,要是想见,明儿早点收拾好过咱家来。”
乔氏安排下去,回头问他:“女儿要上京城去过日子,咱们是不是给她送点钱去?”
那肯定要啊。
想到以后家里生意能借女儿女婿东风,绝对要蒸蒸日上,就不用备太多银子以防万一。钱炳坤想着他们在京城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总不能让女儿拿嫁妆去变现,他打算明天多送一些。
钱炳坤给换银票去了,乔氏着急等儿子回来,那头没两天要走,总得让宗宝见见他姐跟姐夫。
钱宗宝听说这事反应没比他爹娘好多少,他也呆,也傻。等回过神来人立刻就去找夫子请假,啥都没拿空手回了家。
他是走了,书院那边炸开了锅。
人人都在羡慕那两口子命好,唯独这些读书人,他们想到了李茂和他府学里的那些同窗。
想当初,李茂因为喜欢钱玉嫃,跟谢士洲起过摩擦,他同窗力挺他,不光在公开场合指责钱玉嫃说她是祸水,还当众跟谢士洲起了口角,并且在输了骂架之后回去写文章抨击他……
后来李茂得了同进士功名,回来四处碰壁,他同窗还为他状告到庞大人跟前……
当时就有人说那几个真是一根筋,为个同窗竟然敢跟地头蛇死磕,不怕跟他一起倒霉。
现在好了,人家不是地头蛇了,他变成天潢贵胄,就不知道当初写文章骂他的心里怕不怕?写文章辱骂皇上的亲侄子,可把他们能耐的!
得亏事情已经过去半年有多,要这会儿让谢士洲想起来跟他王爷爹提一提。
胆敢侮辱皇室子弟?
你还想读书考功名?挨板子吃牢饭还差不多。
“我要是他们之中的一个,这会儿怕死了,也很死李茂了!”
“就说不该凭光满腔义气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你说同窗遇到困难伸个援手是一回事,为他写文章骂人真见鬼了!也没听说李家去钱家提亲,怎么只要他喜欢别人就非得跟他好吗?选了其他人都是贪慕富贵?”
“还说他们干啥,就那几个,即便谢士洲想不起来针对,他也完了。蓉城上下谁不知道他们搞出来那些事?以前说起来你不过是跟商户人家少爷起了冲突,现在可不一样,那头是王府世子……谁还敢跟他们为伍呢?”
怪只怪李茂倒霉,就犯上这一个,偏偏大有来头。
当然他那些同窗就更倒霉。
之前为他挺身而出状告谢士洲,当时就没讨着好果子吃,那之后大家都觉得李茂人品有些问题,逐渐疏远了他,可现在闹这一出……他们想撇清都难,在别人眼里这几个同窗跟李茂是绑在一起的。
谢士洲其实压根没想起他们。
听王爷爹说过两天就走,谢士洲他还有事呢。不光要给岳父岳母办个交代,还有他和陈**伙的生意,总得给人一个说法。谢士洲就找到庞府管家,让人替他去一趟陈府。
陈六刚才听说他哥们的亲爹是燕王,正傻眼,就听说世子爷有情。
他心里嘿了一声!
这谢老三,就摆上世子威风了!
看他还记得以前一起潇洒的兄弟,陈六拍拍衣摆跟着去了。
他好像是所有人里面接受得最好的,过去这一路上都想好了,见着谢士洲必须同他说道说道,苟富贵不能忘啊。三六组合在蓉城横着走了那么多年,那是一起挨过骂的兄弟,不是亲的胜过亲的。
陈六去得轻松,陈家上下是羡慕的羡慕嫉妒的嫉妒。
当家太太心里高兴,这不成器的小儿子总算还交了个对的朋友。那些姨太太就难说是什么滋味,当然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也就是羡慕嫉妒一下,甚至有人觉得陈六跟谢士洲交好是好事,府上也能跟着得利的,唯独有一人,这会儿可以用崩溃来形容。
唐瑶啊,她前几天快乐得好像是飞在天上的小鸟,由内而外都洋溢出喜悦,人看着都年轻很多。
可好景不长。
她也不过乐了几天,燕王就亮明真身,在很短的时间内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了这事,陈家上下也传遍了,陈二爷那些姨太太生怕她不知情,穿着大红大绿的上唐瑶院里去,张嘴就是八姨太大喜!
又告诉她表妹夫谢士洲的亲爹是堂堂王爷,这都不是天上掉馅饼,是天上掉金砖!
姨太太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完了,好像才想起来她跟钱玉嫃之间有过节,又装模作样说可惜了。
“早知道做什么跟人家断绝关系?”
“不过你也想开点,到底还有血缘关系在,要不八姨太你回去一趟,让你爹娘赶紧的上钱家去给人家磕响头,他要是不肯见你就在门口磕头,磕它一百个一千个的,人家搞不好就心软了呢。”
“……”
姨太太们说是给她出主意,实际是讽刺唐家眼皮子浅,把一门贵亲得罪成这样。
唐瑶人都气糊涂了,也顾不上还击,她整个人好像魂魄出窍,轻一脚重一脚的往屋里走,边走边说不可能。
“一定是搞错了,不可能的。”
“钱玉嫃她凭什么嫁给王爷的儿子?她凭什么?她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