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宋临云反应过来,“我从来都不是许玲珑,或者换句话说,我从来都不是真正的许玲珑。我前世是一个被人唾骂,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的佞臣。你与许小姐有婚约,我本该早些告诉你,但是或许是我太贪心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临云。”她释然一般,满脸轻松,“我不是许玲珑,不是许三小姐。我是沈怀玉。”
说完这句话,她看到宋临云略微皱了皱眉头,原本风流蕴藉的眉眼,显上了几分失落,想来是因为得知了自己究竟是谁,有些失望吧。
这样失望的眼神沈怀玉看得太多,在从前信任她的金陵人眼中,在金殿外的詹文轩眼中,在张栋的门生眼中。各式各样的眼神她看到过的何止成百上千,但是在宋临云眼中出现的时候,她还是不可抑制地,真切地,难过了。
怎么可能不难过,毕竟他从来都是……沈怀玉心底最深的可念不可说。
是啊,宋临云是明媚肆意的世家少年郎,随心所欲,而她是被骂到泥泞尘埃里的沈怀玉,他皎皎如天上明月,本该就是不该同自己这样的人为伍的。
沈怀玉嘲讽地笑了笑,“没关系,等到回到京邑,我会向许南牧提出退亲。等那时候,我只愿宋二公子从此以后觅得良人,早结姻缘,永结同心。”
“你在想什么?”宋临云失笑,“我只是很后悔,倘若我早些遇到你就好了。”
“……沈怀玉。”
从前没有想通的关节终于一一顺畅,原来她从头至尾就是沈怀玉,所以才执着于当年峪城一战,才要救出廪生。
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被叫出来的时候,沈怀玉是真的恍如隔世。
“我听说,女相在林瞻私牢之中是被活活掐死的。”他抬手触了触沈怀玉的脖颈,“当时……疼不疼?”
被他触碰过的肌肤瞬间战栗起来,沈怀玉笑着摇摇头,哑着声音道:“不疼的。”
一时沉默。
宋临云过了许久以后才道:“其实当时,我回到京邑,一是因为沈其道和舅舅有些交情,我替父亲参加女相的头七。二是因为,我是想要去退亲的,无论你是张玲珑或者是许玲珑。”
“我向来认为自己不应该是被姻缘绊住脚步的。风月之事棘手,我一向都是敬而远之。”
沈怀玉怔然道:“那后来呢,你为什么又没有退亲了?”
宋临云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他低下头,睫毛在眼眶之下打了一层阴影,眼中是泛着的、化不开的温柔。
他这样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陡然生出一种错觉。
——他在很深情的看着你。
他低声问,“我之前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沈怀玉回想了一下,然后小幅度地、轻轻地用自己的手勾了一下宋临云的一根手指,她轻颤了一下眼睫,“其实……当年还在淄州之时,我对宋二公子,一直就都是有意的。”
“或许你早就已经忘了我,但是我真的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宋临云。”
宋临云只觉得自己的心室之中猛地颤了一下,他顺着沈怀玉的眼,逐渐往下看去,最后停在她的唇畔处。
然后——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俯身吻上去,手穿过沈怀玉的腰际,在唇畔之上略微磨了磨以后,最后长驱直入。
呼吸相闻间,他撤离,略微低喘了两声在沈怀玉耳际道:“现在明白了吗,我没有退亲的理由。”
“我之前是后悔,要是早些遇见你,我也能看看你幼时的样子。其实现在也很后悔,如果还记得你那时候的样子就好了。我现在就只能想起来你当时哭得十分狼狈,倘若我当时对你没有那么凶就好了。”
“我确实是不愿意被姻缘绊住脚步,但是阿玉……我情愿被你绊住。”
沈怀玉也在此时恍然惊醒,原来她刚刚所看到的深情,从来都不是她的错觉。他是真的,在虔诚地和她阐述自己的情意。
原来……她六年前就一直记在心上的那个少年,其实也在奔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