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帝并不具备传统意义上人们对皇帝心性的期待。
在千百年的传承中人们在形容天子的时候总是会用上龙这种生物,它高大威猛,气势非凡,在云间穿梭之际动辄便是翻云覆雨。
可要皇帝自己说,或许他更像是一条蛇,一条潜伏在暗处,尖牙中涌动着毒液,时刻等待着对猎物发动致命一击的毒蛇。
其实皇帝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形容,毕竟谁不希望自己是个神勇无双世间敬仰的人物呢?
可皇帝没有选择。
他的幼年在鸿泰帝因病身故的时候便就结束了,即使那时的他只比桌子稍微高出那么一个头,却也不得不坐在那九层高台的御座之上
乖乖的当许宣的傀儡。
有时候皇帝甚至都会止不住的产生一种好奇之心,那就是许宣为什么不废了自己,毕竟所有的政令都是许宣下达的,这个人难道就不觉得每件事都需要在自己这里中转一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吗?
可皇帝没有等到许宣废了自己。
他等到了许宣的死。
也就是在那一刻,皇帝才明白,笑的早不算什么,笑的声音大不算什么,要看谁能笑到最后。
而他自己无疑便是那个笑到最后的赢家。
在明白了这点之后,皇帝觉得自己的心态彻底的平稳下来了,他很安然,安然的蛰伏在阴影里,安然的等待着他的猎物露出致命弱点让他能够一击必杀的那一刻。
当然了,在黑暗中蜷伏了这么久,皇帝也不是没有受到一点影响的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要渴求那个名。
没错,就是名,是那能被天下人景仰,是那能在史书中流芳千古的名。
连皇帝自己也不知这份渴求是为了什么。他的手段都多么阴毒,他就希望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有多么的磊落,哪怕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名头,可他依旧渴望着它,渴望着披上它遮蔽住自己丑陋的神情和容颜。
……如果要程曦来评价,这大概便是缺什么就秀什么。
但即使如此求名,皇帝的手段依旧一如既往的狠毒,他甚至于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如何诱惑自己的猎物露出他们的弱点,学会了如何让他的猎物们自相残杀以至于将弱点暴露出来。
便如同现在的皇后和程铮。
皇帝不是傻子,虽然他不明白皇后和程铮究竟看中这贾元春那一点,但他知道这贾元春必定会是皇后和程铮之间的一次交锋,他们似乎将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这个小小女孩儿的身上,然后试图将这个女孩变成一把刀戳向自己的敌人。
而皇帝乐见其成。
无论最后是皇后将程铮扳倒还是程铮将皇后扳倒好吧他会尽力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他们之间总会死一个,而剩下的那个也会遍体鳞伤。
那时就是皇帝出手的时候了。
为了这个目的,皇帝可以暂时的忍耐:皇后或许的确笨拙,但有时一把不会脱手伤到自己的刀才是好刀不是吗?
想到这里,皇帝的心重新又变得沉稳了,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在一下又一下稳健的搏动着。
是的,就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他才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于是皇帝就微微含着笑意开口了:“梓童为何这般说?这贾元春竟是有什么值得梓童你在意的地方吗?”
韦皇后被皇帝的笑容一晃,心神顿时有些飘忽,只到底按捺住了,就微一揣摩,开口笑道:“陛下这话可见是没得臊人了,有道是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明宋濂送东阳马生序,臣妾虽是女子,但是对古时的先贤亦是心向往之……”
这类似的话儿皇帝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便就不耐烦去听它,只径直打断皇后的话儿:“梓童的心朕是明白的,只眼下梓童却打算如何做?”
皇后正在抒情的时候呢,蓦然被皇帝一打断,便就有些懵神,竟是愣了一愣才直白道:“臣妾想让这贾元春在臣妾身边帮扶几年……且不止这贾元春,臣妾这里列了一份单子,只选出那素有贤名的闺秀们,让她们尽数进宫翊辅宫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