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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里蓦的便安静了下来。
这次的静是真正的静,是一种带着尴尬带着不知所措的寂静,便是之前在背景人群中有些讨好附和的笑闹声,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的沉寂了下来,巨大的舱室内几乎落针可闻。
程曦不由得左右看了一看,其实也无需她如何细看,因为只需一眼她便能极为轻易的看出众人脸上明显的错愕和侯氏面上隐约的窘迫来。
这是……
她微微的偏头想了一想:这大概……便是……古代版的……蹭饭?
这一想法不由使得程曦越发的吃惊,她甚至于下意识的捂住了嘴,这才将自己嘴里的那声惊呼强行的咽了回去
敢来蹭怀庆大长公主的饭?
……这胆子可真是杠杠的啊!
须知怀庆大长公主的园子可不是路边摊也不是是人民公园,不但不能想来便来,甚至于你有钱也买不到请帖。而这般的宴会人数几乎是开席之前便已经预定了的,而且会严格按照人数设座,一人一座,一坐一贴。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游园会上就真的一个多余的位子也没有了:许多未婚的少女不好单独接帖子,她们的位置便是预算在已婚妇人的请帖中的或是母女、或是祖孙、或是姑嫂。在下帖的同时请客的人家便会将对方的人际厘上一厘,估计个大致的到场人数出来……
……可其中绝对不包括闺蜜这样的关系。
程曦很能够理解怀庆大长公主现在的糟心感:若人人都学这侯氏,你带个闺蜜,我带个笔友,她带个蓝颜……
那怀庆大长公主开什么游园会啊?开庙会算了!人多热闹啊,还能看喷火呢。
想到这里,程曦几乎都要同情起怀庆大长公主了,瞧这事糟心的!
可是很快,她便知道自己的同情太多余了
做人到了怀庆大长公主这样的等级,已经完全不用在意他人的想法或者意见了。
她是皇帝嫡嫡亲的姑姑,算是皇室中少有的辈分高而份位更高的人了,因此往往她一个眼神,别人便只有趴下的份。且她又是女流之辈,少年守寡膝下空虚这便是说她已经完全没有需要在意或者说是需要顾及的人或事了,这在孤寂的同时又何尝不会演化成一种别样的放纵?
故而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她可以由着性子,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便如现在。
就在这阵死一般的沉寂之后,怀庆大长公主却是轻轻的一起唇,蓦然发出一声飘忽的冷笑:“……呵。”
这笑声冷厉而讥嘲,使得程曦的心中遽然便是一紧,而侯氏更是在下方止不住的抖了一抖。
可怀庆大长公主没有在意侯氏的颤抖她也不必在意侯氏的颤抖。她只是轻轻的将手从程曦身上挪开,撑着下颚,歪了歪头,就蔑然的看了侯氏一眼:“闺阁密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三皇子的府邸上多了这样一名闺阁密友?还是说什么时候我的三侄儿竟是多了位侧妃了?”
这话……好狠!
不止程曦瞠目结舌,便是入眼的贵妇少女们也止不住的睁大了眼睛:这怀庆大长公主不愧是女人……或者说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的弱点古往今来的女人们都怕什么?
闺蜜变小三啊!而换成这个时代,大抵便是姐妹成姐妹?
这闺蜜若是变成了姐妹,那还亲密的起来吗?
所以不出程曦意料的是,侯氏此时岂止是发抖,她的脸色简直已经白到不能更白了:“……大……大长公主……?”
可侯氏的这一做派却没让怀庆大长公主升起丝毫的怜悯之意,她只是嘴角挑着那份完美而嘲讽的角度,就看向理郡王妃:“人在何处?”
这天下间受的住怀庆大长公主这般的神色的可没几人,于是理郡王妃也止不住的就是一颤,看向怀庆大长公主的眼神中竟是微微带着些无奈和求助了:“这……表姑母……”
可怀庆大长公主只是微笑:“这来了游园会便是我的客人了,岂有主人不见客人的理儿?因此你不必说些什么,竟是快快将人迎进来的好。”
这话……可着实让人挑不出不是来。
于是理郡王妃不由更是一愣,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便只能又仔细的在怀庆大长公主的面上照了一照,这一看却看出些许意思来了
只见这怀庆大长公主虽是一脸的笑意,可眼神中却是蕴含着刀子一样冰冷的锋芒。
理郡王妃不由便是一哆嗦,竟是再也生不起什么劝解的心思本来嘛,她又不是三皇子这条船上的人,犯得着为了三皇子妃得罪怀庆大长公主吗?
便利索的转了身,不多时就带了一名身着大红羽缎对衿褂子的姑娘进来。
待得进了船舱,那女子脱去大衣裳,里面却是一件纤渺的月白单丝罗花笼裙,满头青丝斜斜的盘做坠马髻,只簪着两朵珠花并斜插着一根素银坠水晶珠的步摇,普一照面便有一股弱不甚衣之态。
又细观那女子面貌,见其眉眼细长,回眸间颇有婉转风流之色,鼻若悬胆,朱唇一点。
不由便更是好奇了几许,只纳闷道:“你却是哪家的女儿?”
不怪怀庆大长公主奇怪,此时船舱里的妇人们大多都是奇怪的,便是未出嫁的女孩儿心中也是嘀咕的紧这般的品貌,自己怎么便未曾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