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呢。我跟阿杨找了很久才从老板那边淘来一点碎渣，就这样给您也是怪可惜的。”陆琼笑着说，“不是陆明月更加像您的亲生子吗？我们送了什么也不重要吧。恰好，您在我们心里连罐碎茶叶都及不上。”

成国公踉跄了一下。

他不知道原来在女儿的心里，自己原来是这样不称职的父亲。

这也难怪。

他常年在疆北，对京中的事务一概不知。疆北虽然平定，但也时常遭到外族人的骚扰，平时军务繁忙，不仅他如此，甚至连陆铮也是这样。要算到留在家里的一双儿女都得掰手指头算一算。

魏氏感激他收留自己，也让自己的女儿当做他的在养。陆明月比陆琼大一岁，但也相差只有几个月而已。平时见不到陆琼，他也将自己的父爱倾注在陆明月身上。就算不能多陪她，也从自己的私库中拨出不少宝贝给她赏玩。

现在想来，陆明月是陆明月，也不是自己的阿琼了。

当她还在李氏的肚子里的时候，夫妻感情也好。他摸着李氏的肚子给未出生的孩子起名为“琼”。李氏笑话他连男女都不知道瞎取什么名字。

琼，即美玉的意思。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拥有美玉一样的品质。

陆琼做到了。她的确没有辜负自己当年的期望，是非分明，坚贞不屈。

可自己……已经不再是她的父亲了。

成国公的脸色变得疲惫，他道了一声好，再也没能开口了。

李云逸没有出声阻止父女俩的对话。

李氏和成国公和离了，但孩子还是他们的孩子。

血缘关系真是世界上最讲不清也理不完的东西。李云逸摇头，对着陆琼道：“进去看看陆铮吧。”

“好。”陆琼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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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陆铮见了李氏，挣扎着要起来。

李氏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再度躺下去，“大夫怎么说。”

“静养就好。”陆铮讷讷道，“不严重的。”

“嗯。”李氏应了一声。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

“你有没有恨过我。”李氏低声问道，“恨我狠心，将你一个人丢给你的父亲，在疆北长大，很小就上了战场。恨阿琼和阿杨不用经历这样的痛苦。”

陆铮沉默了很久，轻声回应道：“有的。”

从小时候起，他就明白自己是和弟弟妹妹是不一样的。他是成国公的长子，未来要继承爵位的人，所以他必须要比旁人更加优秀，当别人都在父母的怀里撒娇，或者是对着女孩儿做一些不地道的恶作剧时，他已经在李云逸手底下待了好几年了。

在长到十岁时，他被带去了疆北，从一个跟在成国公身边的小兵开始做起，吃的是跟士兵一样的干粮。疆北干燥无比，明明是春天，却比冬天还要干冷。在第一个月，他的手就被冻得裂开，哭闹着要回去。成国公没有回应。

每天凌晨就要起来操练，一直要到太阳落山。教官不会因为他是新兵就手下留情，哪怕他年纪小，也没有给他额外的优待。持着盾一天下来，陆铮的手臂都要断裂。晚上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他看着天上的星星，数着家里的人，那颗亮的是李氏，旁边的小星星是妹妹和弟弟。

后来陆明月出生了。他又加上了一颗月亮。

月亮看似远其实很近，甚至比星星们都要近。在触手可及的月光之下，他陷入了迷幻的幸福之中。

刻苦的练习，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功勋拿到李氏面前去炫耀。他长高了很多，体格也变了。可在第一年回家的时候，李氏甚至没有认出他来，只是抱着陆杨发呆。任凭陆铮怎么亲近她，李氏都只是勉强地微笑。

哪怕之后他因为剑术被破格提升到了成国公身边，得来一句“做得不错”，陆铮都没有感觉高兴。

陆铮眨了眨眼睛，对着李氏露出一个笑：“我恨。”

但他也明白，他是长子，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不怪李氏，只怪钻了牛角尖的自己。

李氏捂住了嘴，眼中泪光闪烁。

陆琼的脚步一顿。

她很难得见到陆铮这样软弱的时候。她轻轻扣了扣门，推门进入。

“兄长可感觉好些了？”她问道。

“已经没事了。”陆铮点头。

“阿琼，我……对不起你。”

“没什么对不起的。”陆琼叹气道，“兄长明白了就好。怎么做是兄长的事，我也只不过是小孩子气罢了。是我太过计较了。”

“你可以一直计较。”陆铮脱口而出。

“人都是要长大的。”陆琼微笑道，“我不能一直劳烦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