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后他将凤仪叫到床头道:“朕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你的了。”
“虽然是这样说的,但你心里还是不服气的吧。”凤仪微笑道,“好好做了二十几年的皇位,就这样草率地交到我手里了,天下人会取笑你的吧。”
他们难得带了点父子之间谈话的意味。
“死了倒也干净。”皇帝道:“你不是希望我早点去死吗?”
“啊呀,没死在我手里还是有点可惜的呢。”
凤仪对母妃念念不忘,就对在宫里笑得开心的皇帝和嘉贵妃有多恨。只是没料到的是,皇帝知晓他的身份,也没有将他束缚起来。
凤仪没有杀过人,但这不意味着他手上就是干净的,哪怕他知道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注定不能活下去。但不管怎么说,他在讲毒药递出去那一刹那有过犹豫。
镇南王是个好父亲,他对自己的儿子很好,甚至对他这个侄子也一视同仁,并不偏爱。可镇南王府到底不是自己的家。凤仪有时候也会幻想,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坐拥天下的帝王会不会对自己的轻视而追悔莫及。
现在他知道了,这个人压根就没有愧疚心。
他只是最爱自己罢了。
高高在上的天子也跟一个平凡的男子一样,自私并恣意地满足自己的愿望,而将他人的诉求扔到一边。
“我不会为了这点东西就原谅你的。”凤仪站起身,太子的衮服及地,他的表情有些阴暗,“你就好好地去地下给母妃谢罪吧。”
“这样也好。”皇帝咳嗽两声,吐出一口鲜血,“阿雀啊……”
不知道母妃生前最后一瞬到底有没有想起这个男人呢?凤仪不太懂,他还没有妻室,自然也不懂这种感情。但正是这样,他才觉得不能理解。
“殿下,嘉贵妃又闹着要见皇上了。”小五为难道,“那个疯女人……”他露出痛苦的表情。
嘉贵妃在凤仪露面后就被软禁起来了,皇帝吩咐不能进人,但作为补偿,大量的珍宝也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宫中。他想要尽量一碗水端平,反正不久后他就要死了,嘉贵妃也要跟着陪葬,在死前能够让她享受最后的时光也不赖。
但凤仪不这样想,他没有拦着皇帝送去珍宝,但将御膳房的厨子都打通关系,只许送一些剩饭剩菜过去。
皇帝卧病在床,吩咐太子监国,见他做得不赖就将这个担子完全转移到了他身上,宫中谁敢违抗这个下一任帝皇的命令呢?甚至为了讨好他,将隔夜的饭菜也放过去恶心嘉贵妃。朝中大臣颇有微词,但嘉贵妃的娘家宋家都没有开口,他们也不好多干涉。
嘉贵妃简直要疯,她不明白为什么十几年前本该变成死尸的贱种为什么又回来了。
“阿钰呢!”嘉贵妃怒声道,“赶快叫他过来!”
她身边的侍女被强行换了一批,动作粗鲁不说,甚至比她这个主子活得还要潇洒,“你们做什么!我站着,你们就坐下了?”
“啊呀娘娘体恤下人,肯定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蒹葭奋笔疾书,“我现在没有空跟您唠嗑这些,先让我把这个写完再说。”
她完全就没有把嘉贵妃当成一回事儿。
毕竟主子都说了嘛,嘉贵妃在他这里都不用当人看。虽然是贵妃,但蒹葭是个拿钱办事认死理的人,真正承认的人也就只有顾现。
只要凤仪活一日,嘉贵妃身处的宫殿注定比冷宫还要破旧。
蒹葭到这里也不是真的给她当侍女的。只是她实在没什么事情做,又不想打扰那边气氛正好的顾现,自己托人捎信给小五,问他有没有能打发时间又能够拿钱的活,于是就被安排到了这里。
虽然嘉贵妃略显吵闹,但环境不错,最重要的是钱管够。
蒹葭满意地将纸卷起来塞进自己的袖口。
“娘娘可要保重身体,不要被我这样的恶仆气坏了身子。”
“你这是鸠占鹊巢!”嘉贵妃的手指都在颤抖,她指着蒹葭的脸抖了半天才将下一句说出来,“要是皇上——”
“您也知道是鸠占鹊巢啊。”蒹葭有些无奈道,她将嘉贵妃搀扶到了上首第二个座位上,“您瞧。”
蒹葭耐心地将上面的位置指给她看,“在十几年前,您就是坐在这个位置,看着娘娘的吧。那时候您还只是一个庶女呢。”她将手按在嘉贵妃的肩膀上:“您说,谁才是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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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国公没有脸去见李氏了。先是魏氏,再是陆二老爷,他欠李氏的实在太多。或许还要算上他的子女。
陆铮却依旧抱着一些希望。
他的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神经过于紧张时就会不停的轻颤,虽说对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着实让人恼怒。成国公看了都要叹气:“你这个样子还能去前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