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平日待下人很是宽厚。无论是洒水的粗使丫鬟,还是跟在身边比较亲近的一等婢女,都对她心服口服。
而这样的纵容却换来了现在的局面。
李云逸不禁为妹妹感到不值。
“前些日子,家里出事的那个侍女就是你吧。”李云逸淡淡道:“阿念想着你家里就一个母亲和还在读书的弟弟,好心放你回家探亲,还给了你二十两白银让你好好处理家中的事情。后来还跟我聊起,说是你家境贫寒,走到这一步也实属不易,念及你在她身边做了不少年,给你请个大夫回去替你母亲看病。”
他似笑非笑,“她养出来了一只白眼狼啊。”
冰凝眼中丧失了神采,明明已经达成了目的,背后人也许诺说如果她照他说的做的话,能够将她的母亲放回家。她是小人,她辜负了李氏的好意,不仅没有报答恩情,还反过来想要谋害她。
可是冰凝在最后一刻停住了手,她将原本准备的毒药换成了稍微温和一点的药物。不至死,但也对人体不好。
母亲是母亲,主子是主子。她并不是不想救下母亲,只是李氏实在无辜,这么活生生一个人待在她身边整整六年,是块石头都被悟出感情了,何况是本就受了李氏诸多关照的冰凝呢?家里母亲托信来说自己生了重病,让她回去看望,没想到母亲安然无恙,家里却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说,要跟她做个交易。成了就放她母亲离开。
冰凝别无他法。眼看着李氏刚从国公府那个狼窟中逃出来,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想要害她呢。
世事难料,到了这种地步也怪自己没权没势,只能任人宰割。
李云逸背过手,声音寒冷,“继续关着。”
就算冰凝只是幕后黑手拉出来的挡箭牌,她也难逃其咎,以后大概没有那家愿意要她了。李云逸不知道她有何不能言说的苦衷,但自家妹子是差点就没命的,他没有丝毫同情,丢下浑身瘫软的冰凝,大步走出了牢房。
大理寺丞询问他的意见,“李兄可有何发现?”
“并无。”李云逸拱手,“之后还要麻烦您了。”
大理寺丞摆手,道:“没事,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
等大理寺丞走后,李云逸再次回到档案库调取文件。
冰凝说的人是魏氏,但她的表情挣扎,看上去像是迫不得已而言。
那魏氏又说陆府的兄弟之间有龃龉……陆二老爷没有依靠成国公的关系,自己稳扎稳打爬上了四品官,最近家里两个庶女都许了门好亲事,一个攀上了宁家,一个被许给了丞相家的庶子。加上成国公的名望,这位陆二老爷最近可谓是风生水起。
三老爷沉寂下来,虽说是成国公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最近却是像个透明人一般隐形了。
要说哪个更加可疑的话,李云逸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他对这俩兄弟的了解不多,只能够凭着自己现在所能够掌握的信息推敲。但无论如何,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勾心斗角,又跟李氏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关系呢?
李云逸觉得匪夷所思,他低声跟一旁的狱卒耳语几句,吩咐他看牢冰凝。
现在强行拷问她说出背后指使者的名字只会打草惊蛇,不如悄悄观望。同时也要让李氏暂时淡出京城的圈子,以免再次被盯上。算上家里的孩子,他也勒令不能外出,害怕被牵连。既然背后的狗贼能够想出投毒这样的损招,也一定有更加阴险的计谋。陆杨还好说,他去书院读书了,回家也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温习课本,但外甥女跟镇南王府家的小子有牵扯,怎么也低调不起来。
镇南王府和李府的婚事成了定局,明面上还没有走过程序,私下两家人却交换了信物。李氏听到这消息也有些哑然,她没有想到陆琼跟顾现的关系已经好成了这样,好好叮嘱了陆琼一番后,她将手里的玉佩交给了她。
“这是你外祖母在我出嫁前给我的。”李氏捧着玉,神色温柔。她跟陆严的信物是当初陆严自己去寻来的,在和离的时候没有带出来,直接扔给了他。这样的信物留在身边也是晦气。还是将当初陆琼外祖母的赠与交给了陆琼。
“当初你外祖母说,要像玉一样,出嫁了也要挺直腰杆。我没有听明白,现在吃到了苦果。阿琼,我现在将这块玉给你。”
说是交给顾现,实际上是让陆琼将玉放进一个小木盒里,当做两家交换的信物,等着顾现上门来的时候取走。
“女人的骨头不在男人身上,而在自己手里。”李氏将陆琼的手握紧,“就算给了镇南王世子又怎么样呢,你要像玉,但也不是玉。你只是自己。”李氏的话有些难懂,但陆琼听明白了。
她跪在李氏的脚边,“阿娘,请您放心。”
陆琼不是李氏,顾现也不是成国公,他们的结局自然不太相同。李氏有这些忧虑是正常的,毕竟顾现是男子,又有一张不安于室的脸蛋,但只有陆琼知道,顾现被她吃得死死的,怎么看都是栽在了她手里。
陆琼并不相信所谓的缘分。但在接过匣子的一瞬间,她冥冥之中感受到她和顾现被红线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掌心的重量近似于无,但是她却感觉这匣子里寄托了她一生的重量。